周五清晨的阳光刚爬上明华中学的梧桐树梢，舞蹈室里已经飘着松节油和汗湿棉布的味道。
苏小满蹲在后台换舞鞋，指尖在鞋跟的胶水印上轻轻一按——那团深褐色的痕迹还在，像块沉默的疤。
"小满！
该你了！"李曼的大嗓门从舞台方向炸过来，发卷随着甩头动作弹起又落下，"今天最后一次彩排，给我把那个回旋步卡准三拍半，听见没？"
苏小满应了声，把珍珠发夹别在耳后。
镜子里的少女眼尾微微上挑，和前世缩在幕布后发抖的自己判若两人。
她摸了摸胸口的校牌，那里贴着顾昭昨晚塞给她的小纸条："我在第三排观众席，鞋带松了就看我。"
舞台的追光灯"唰"地亮起时，苏小满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钢琴前奏流淌的瞬间，她提起裙角旋出第一个圆场，白纱裙在地面划出银亮的弧。
转第三圈时，脚心突然像踩在抹了油的玻璃上——地板的摩擦力比平时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糟了..."这个念头刚窜进脑子，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她下意识抓住空气，却撞进一片带着青草香的怀抱里。
顾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台，手臂像铁箍似的托住她腰肢，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借着惯性将她托举到与肩同高。
"一二——起！"李曼的尖叫混着掌声炸响。
苏小满悬在半空，看见顾昭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眼尾泛红，却还在冲她挑眉："三拍半，卡准了。"
"我去顾昭你是专业的吧？"李曼踩着高跟鞋冲上台，发卷都歪了，"这托举动作我跟舞蹈队练了一个月才敢用！
你这手劲...该不会偷偷去体校报班了？"
顾昭没接话，弯腰时外套滑下半边肩膀。
苏小满这才注意到他校服里还穿着黑色运动背心，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原来他今早特意穿了便于行动的衣服。
"等等。"他突然蹲下，指尖蹭过她鞋底，"有问题。"
苏小满顺着看过去，白色缎面鞋底沾着层淡金色的油膜，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顾昭捏起一点油渍凑到鼻端，眉峰拧紧："轮滑社用的润滑剂，唐浩上周借过器材室钥匙。"
角落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
唐浩攥着彩排流程表的手青筋暴起，脸色比后台的幕布还白："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我怎么可能..."
"程浩然。"顾昭头也不回地喊了声。
程浩然从观众席最后一排晃过来，手里举着个银色U盘："昭哥让我调了后台监控。"他把U盘插进舞台边的投影仪，屏幕上立刻跳出画面——凌晨三点的舞蹈室，唐浩鬼鬼祟祟拧开润滑剂瓶子，沿着舞台边缘倒出一道细流。
"我、我是帮林潇潇..."唐浩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苏小满望着屏幕里的身影，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也在彩排时摔倒，林潇潇举着手机冲过来，镜头对准她沾着灰的脸，说"我帮你拍下来复盘"，结果照片在校园论坛挂了整整一周。
"够了。"李曼扯了扯舞台幕布，布料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疼，"唐浩，你被取消演出资格了。"
"凭什么信她不信我？"唐浩突然冲过来，差点撞翻道具架，"就因为她有顾昭撑腰？"
顾昭把苏小满往身后带了半步，拇指蹭了蹭校服袖口的褶皱——那是今早他在操场等她时，被晨露打湿的痕迹。"因为你太蠢。"他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器材室的摄像头装在门楣第三块木板后面，上周修灯的时候换了高清镜头。"
唐浩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转身撞开后门跑了出去。
李曼骂了句"没种"，弯腰捡起地上的流程表，发卷扫过苏小满手背："你俩挺有默契啊？"她挤眉弄眼地冲顾昭挑眉，"下回托举提前说声，我好给你们加追光。"
人陆陆续续散了。
舞蹈室的镜子蒙着层薄灰，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苏小满蹲在台阶上擦舞鞋，顾昭坐在旁边，指尖转着从她发间掉下来的珍珠发夹。
"其实你跳得很好。"他突然说。
苏小满的手指顿了顿，鞋刷在鞋底蹭出一道白痕："因为有你在。"
风从开着的窗户钻进来，掀起顾昭的校服下摆。
他望着她耳尖泛起的粉色，喉结动了动："下次...我提前说。"
"说什么？"
"说要抱你。"
苏小满的鞋刷"啪"地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去捡，额头却撞进顾昭的肩窝。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混着点拳馆里的汗味，像杯加了薄荷的汽水。
"咳。"窗外传来清嗓子的声音。
李曼抱着剧本缩在窗台上，发卷被风吹得翘起一撮，"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她冲两人比了个开枪的手势，"不过照这进度，毕业晚会你们俩肯定得在舞台上亲——"
"李曼！"苏小满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砸过去，却见那姑娘灵活地翻下窗台，跑远前还喊了句："明早六点舞蹈室见啊！
加练托举动作！"
顾昭弯腰捡起靠垫，嘴角压都压不住："她怎么知道我明早要来？"
"谁知道呢。"苏小满低头收拾舞鞋盒，指尖触到盒底的硬纸片——是今早出门时，妈妈塞进来的牛奶糖，"不过...明早我也打算早点来。"
夜风掀起窗帘，吹得镜子上的水珠轻轻摇晃。
苏小满把舞鞋放进鞋盒时，一片带着碎钻的金属片从鞋底掉出来——像是发夹的残片，内侧刻着小小的"LX"字母。
她捏着那片碎片，抬头时正看见顾昭在整理舞台边的道具。
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毛茸茸的影子。
前世的遗憾正在风里消散，而明天...
明天会有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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