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六点,明华中学的走廊还浸在淡青色的晨雾里。
苏小满抱着舞鞋盒拐过楼梯口,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舞蹈室,就为了避开李曼那套“托举动作必须卡着秒表练”的念叨。
推开门的瞬间,她鼻尖先撞上股淡淡的霉味。
舞蹈室昨晚通风没关严,窗台上的绿萝叶子蔫巴巴搭着,镜子上还凝着层细密的水珠。
苏小满把舞鞋盒搁在长条凳上,蹲下来解鞋带时,手指刚勾住缎带就顿住了。
原本能绕脚踝两圈的米色鞋带,现在刚够打个松垮的蝴蝶结。
断口处毛茸茸的,像被剪刀啃过的面包边。
“搞什么……”她捏着那截短了十公分的鞋带,后颈突然窜起股凉意。
前世校运会上,她也是在彩排时被人动了跳高鞋的鞋带,结果落地时扭到脚,决赛都没参加成。
当时她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是林潇潇的小跟班干的。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顾昭的消息:“到哪了?我在楼梯口等你。”苏小满盯着断带,指尖快速按动屏幕:“先别进来。”拍完断带的照片发过去,她又补了句:“有人又想让我摔在台上。”
回复秒跳出来:“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舞蹈室的门被推开条缝。
顾昭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运动裤脚还沾着点草屑——看来是从操场晨跑直接赶过来的。
他扫了眼苏小满脚边的舞鞋,蹲下来捏住鞋带断口,指腹蹭过参差不齐的断面:“新剪的,刀口没压平。”
“可能昨晚有人溜进来?”苏小满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用指尖沿着地板缝隙摸索。
顾昭突然弯腰贴近地面,睫毛几乎扫到瓷砖,指尖在墙角勾出半截透明鱼线:“不止剪鞋带。”他把鱼线拉直,从苏小满脚边延伸到镜子下方的台阶,“要是你刚才没发现鞋带短,起跳时缎带崩断,落地时会被这根线绊到。”
苏小满倒抽口凉气。
那截鱼线细得几乎看不见,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们要的不是失误……”
“是重伤。”顾昭把鱼线绕在指头上,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如果鞋带崩断,你起跳时重心不稳,落地时脚踝至少骨裂。这根线就是保险——就算你勉强站稳,也会被绊倒撞在镜子上。”
“砰!”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
苏小满吓了跳,顾昭已经站起身,两步跨到门前猛地拉开。
门外的唐浩和小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唐浩手里的可乐罐“当啷”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湿了小陈的白球鞋。
“顾、顾哥……”小陈缩着脖子往后退,唐浩的脸比刚才的可乐罐还白,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顾昭扫了眼两人脚边的书包——唐浩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剪刀柄。
“你们是不是忘了关摄像头?”顾昭扯了扯袖口,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早饭吃了什么,“舞蹈室的监控是声控的,刚才你们在门外说的‘等她摔个狗吃屎’,应该录得挺清楚。”
唐浩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拽着小陈往楼梯口跑。
小陈的白球鞋踩在可乐渍上滑了下,差点扑进消防栓里。
顾昭没追,弯腰捡起那截鱼线和断带,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地板上的鱼线、断成两截的鞋带、还有唐浩遗落的可乐罐,都被框进镜头里,时间水印清晰显示着“6:12”。
“发班级群?”苏小满凑过来看,嘴角翘了翘。
顾昭指尖在屏幕上划动,照片刚发出去,群里就炸了锅。
“我去这谁干的啊?”
“唐浩的可乐罐我认识!他上周运动会喝的就是这个牌子!”
“李曼:@唐浩 不是我说,您这整人手段还没我家楼下小学生高明。”
中午班会课,老班王主任黑着脸拍讲台:“谁干的自己心里清楚!要是再让我发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整班节目资格取消!”他扫了眼后排缩成鹌鹑的唐浩,又补了句:“个别同学,别以为自己藏得深!监控室的录像我都调出来了!”
李曼抱着胳膊冷笑:“有些人就是不懂什么叫自取其辱——上次托举摔了个屁股墩,这次又玩剪鞋带,怎么不干脆直接在舞台上撒图钉啊?”她这话像根针,精准扎在唐浩后背上。
他攥着笔的手青筋暴起,笔杆“咔”地断成两截,木屑扎进掌心都没知觉。
晚上九点,苏小满趴在飘窗上画漫画。
台灯暖黄的光漫过画纸,她笔尖在纸上洇开片墨——画里的舞鞋鞋尖翘起,稳稳钉在聚光灯下,背景里几个模糊的人影张牙舞爪,脸被涂成扭曲的问号。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布”键按下去的瞬间,微博提示音“叮”地响了。
标题是她想了半小时的:“别碰我的鞋子,不然我会让你再也跳不了舞。”
评论区很快涌进来:
“小满姐帅炸!”
“所以是谁碰你鞋子了?求后续!”
“楼上别急,看这画的影子——不会是之前那个唐浩吧?”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
苏小满划开私信,匿名账号的消息像盆冷水兜头浇下:“小心明天排练前的更衣室。”
她盯着屏幕,后颈泛起层薄凉。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片银白,像极了早上那截透明的鱼线。
周日清晨的风里飘着桂花香。
苏小满抱着舞鞋盒穿过操场,晨跑的学生从她身边掠过,脚步声像串跳跃的音符。
她走到教学楼拐角时,更衣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是林潇潇常用的橙花味。
她伸手去推门,指尖刚碰到门把,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