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明华中学走廊泛着冷白的光，苏小满抱着保温袋在高二（3）班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三圈。
她昨天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顾昭手机里那条"夜场拳馆老板"的微信截图看了二十遍，又数了数他手腕上的淤青——三块新的，两块旧的，像被人用紫墨水点过的宣纸。
"叮铃——"早读铃刚响，顾昭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卫衣帽子松松垮垮罩在头上，手里晃着瓶冰可乐，眼尾还带着没消的青黑。
苏小满咬了咬嘴唇，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挡住他的路。
"顾昭！
你昨天晚上又逃晚自习了！"她声音拔高了两度，保温袋在身后被攥得皱巴巴的，"我蹲在后窗看了半小时，老周查完岗你就溜了。"
顾昭脚步顿住，抬眼时眉峰微挑，像是被这股子冲劲逗笑了："拳馆有安排。"他伸手去勾她胳膊想绕过去，却被她往后跳了半步躲开，"小孩家家的管这么宽？"
"那你下次别去，我去替你上场。"苏小满梗着脖子，耳尖在晨风中泛红。
她想起昨晚漫画评论区有人问"那个男孩会受伤吗"，当时她盯着对话框打了又删，最后只回了句"他比想象中更勇敢"。
可现在想起他手腕上的淤青，勇敢两个字突然就哽在喉咙里，"我学过两年散打，对付几个小混混没问题。"
顾昭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定在原地。
他盯着苏小满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沉下来："你疯了吗？"走廊穿堂风卷着他的话撞过来，带起她额前的碎发，"拳馆那些人...不是你画漫画能对付的。"
苏小满没接话，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个墨绿色笔记本拍在他胸口。
封皮上用荧光笔写着"顾昭专属错题本·第1辑"，边角还画了只呲牙咧嘴的小老虎，尾巴尖翘着"苏小满监制"几个小字。
"我昨晚整理了你最近三次考试的错题。"她低头揪着校服拉链，声音突然轻了，"选择填空错的都是计算失误，大题漏步骤是因为急着交卷——你根本不是不会，是故意写得乱七八糟。"
顾昭低头翻开本子，第一页是数学三角函数题，旁边用彩铅画了只挠头的小熊，配字"昭哥这里是不是困到把π看成3啦？"第二页物理力学分析图，画着个戴拳套的小人把木块砸飞，注释"原来昭哥打拳时注意力这么集中，做题也要学打拳哦~"
他指尖轻轻抚过画着星星眼的小漫画，喉结又动了动："你...发班级群了？"
"发了。"苏小满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我还备注了'顾昭同学的学习心得分享'。
你要是再逃课，我就把这三年所有错题整理成电子版，连老周办公室的打印机都能印出你的名字。"
顾昭盯着她涨红的脸，突然低低笑出声。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耳尖时故意用力掐了下："行啊苏小监工，现在连我考试都要管？"
"叮——"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苏小满手忙脚乱去捡被顾昭碰掉的保温袋，里面的糖油饼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油墨味窜进两人鼻腔。
顾昭弯腰帮她捡本子，抬头时正撞进她慌乱的眼神，突然伸手沾了沾她嘴角："糖油饼沾这儿了。"
苏小满"嗷"地一声跳开，耳尖红得能滴血。
顾昭晃着错题本往教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晨光里眼尾的青黑淡得像片云："中午请你喝可乐，别告诉老周我昨天逃自习。"
"想得美！"苏小满抱着保温袋追上去，却在教室门口被老周的声音叫住。
"顾昭，来我办公室。"老周抱着一摞试卷站在走廊尽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前天还说不想被关注，昨天就上了年级榜前三。"
顾昭脚步顿住。
苏小满看着他背影突然绷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想跟过去，却被上课铃催着进了教室，只能扒着后窗看——老周的办公室里，顾昭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老周的手在他肩上拍了又拍，最后叹着气把一沓卷子塞给他。
"你想低调可以，但别糟蹋自己。"老周的声音透过玻璃窗飘进来，"我教了二十年书，没见过哪个真不想学的能把错题本整理成艺术品。"
顾昭没说话，只是把错题本攥得更紧了。
苏小满看着他走回教室时耳尖泛红，突然想起昨晚漫画里那句"藏在阴影里的人，其实比谁都渴望光"。
下午体育课，苏小满拽着顾昭的校服袖子往图书馆跑。
操场上传来体育委员吹哨的声音，顾昭被她扯得踉跄，笑着问："小监工又要搞什么名堂？"
"帮我画插画。"苏小满把他按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名字叫《黑夜中的光》。"她翻到画了一半的页面，月光下的巷子里，穿黑卫衣的男孩仰头看天，头顶的梧桐叶漏下斑驳光斑，"你帮我把男孩的眼睛补上，要...要像星星一样亮的。"
顾昭接过铅笔的手顿了顿。
他盯着画里那个模糊的侧影，突然轻声说："你真当我是你笔下的英雄？"
"你就是我的英雄。"苏小满坐在他旁边，膝盖碰着他的膝盖，"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她指着画里男孩手腕的位置，那里有团淡淡的紫色阴影，"你看，连淤青都像朵花。"
顾昭低头看着铅笔尖。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素描本上，把他手腕上的淤青照得半透明。
他忽然想起昨晚苏小满发的漫画评论——"一个叫顾昭的男孩"，想起今天早上她堵在门口时，保温袋里糖油饼的热气扑在他脸上，像团怎么都吹不灭的小火苗。
"其实..."他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画出颗亮晶晶的星星，"被人理解的感觉，比赢拳赛好多了。"
苏小满望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听见书包里手机震动。
她掏出来看，屏幕上显示"小米姐"三个大字，备注是"漫画编辑"。
顾昭抬头时正看见她手忙脚乱把手机按灭，耳尖又开始泛红："那个...是编辑催稿，晚点再回。"
顾昭笑了笑，继续在画里添星星。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重叠成模糊的一片。
他看着素描本上逐渐清晰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原来被人理解，比赢得一场拳赛更让人安心。
图书馆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苏小满的手机在书包里又震了两下。
她盯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突然想起小米姐昨天说要聊新漫画的选题。
可此刻她望着顾昭专注画画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事，晚点再急也没关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