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读书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教室，苏小满的课本摊在桌面，目光却黏在后门那道身影上。
顾昭的校服领口沾着暗红血渍，左眼肿成颗紫葡萄，活像被人拿砚台砸了脸——可他偏要揉着后颈冲班主任笑，说什么"买糖油饼排队太久"。
周老师的粉笔敲在讲台上："顾昭，归位。"
他经过苏小满课桌时，校服下摆扫过她手背，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油纸包"啪嗒"落进抽屉，她低头看，糖油饼的热气正往指缝里钻，便利贴的字迹歪歪扭扭，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这次没放凉，真的。"
"顾昭。"她轻声唤，指尖蹭过他垂落的袖口。
他刚趴到桌上的脊背顿了顿，侧过脸来，肿成缝的右眼努力睁着："嗯？"
苏小满从笔袋里摸出湿巾，轻轻按在他嘴角的血渍上。
他的皮肤带着不正常的热度，像块刚从火里扒拉出来的炭。
湿巾碰到伤口时，他喉结动了动，没躲。
"手腕。"她瞥见他垂在桌下的手，腕骨处青了好大一片，像块泡发的紫茄子。
顾昭慌忙把胳膊往桌肚里缩："昨晚...碰桌角了。"
"桌角能碰出月牙形淤青？"苏小满捏着他手腕，指腹压在那片青紫上，"拳套勒的吧？"
他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窗外梧桐叶沙沙响，盖过了她咚咚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昨晚巷子里的血，想起他指节上未干的血渍，想起他说"我会听你的"时喉咙里的棉花。
"下不为例。"她松开手，把湿巾塞他掌心，"再让我看见你带着伤来上课，我就...我就把你画成漫画里的独眼海盗。"
顾昭突然笑了，肿成缝的眼睛弯成小月牙："那得画好看点。"
早自习结束铃刚响，周老师就敲了敲苏小满的桌子："来办公室。"
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周老师推了推眼镜，桌上摊着顾昭的数学卷子——满分，红笔圈着的解题步骤比标准答案还简洁。"小满，你和顾昭是同桌。"她指尖点了点卷子，"他最近总迟到，上课补觉，月考数学虽然还是第一，但物理卷子上有血手印。"
苏小满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晚顾昭后背浸透的汗，想起纱布下狰狞的伤疤，想起他说"陪奶奶过冬天"时发红的眼眶。"老师，他...家里有点事。"她攥着校服下摆，"但我可以帮他。"
周老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讲义气。
但顾昭要是真遇到难处，还是得告诉老师。"她把保温杯推过来，"去上课吧，别耽误了课间操。"
放学时，苏小满的球鞋碾过满地梧桐叶。
她摸出手机，"小满的校园日常"微博的草稿箱里躺着新漫画：戴黑拳套的少年蜷在巷角，旁边的姑娘举着能量饮料，对话框写着："熬夜会让肌肉反应慢0.3秒，营养不良的拳头打不穿三层护具——隐形战士也要吃饭！"
发送键按下时，屏幕亮起顾昭的消息："丫头，你微博更新了？"
她刚回"关你什么事"，就听见教室后门"哐当"一声。
顾昭举着手机冲进来，校服拉链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淡淡的青："苏小满！
你这是要把我画成《中学生健康手册》反面教材？"
"不然呢？"她歪头看他，"谁让某人总把糖油饼当饭吃，昨晚还偷偷去...买糖油饼？"
顾昭的耳尖红了，从裤袋里摸出包润喉糖塞给她："那漫画里的姑娘，今天能多亲我一下吗？"
"想得美！"苏小满把润喉糖揣进兜里，拽着他往校门口走，"去超市。"
"买什么？"
"买你命。"她瞪他，"蛋白粉、维生素、牛肉干，一样都不能少。"
超市的灯光暖黄暖黄的，苏小满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
顾昭盯着她往车里扔的东西直咋舌："你这是要把我喂成熊？"
"熊至少能活二十年。"她拿起罐巧克力蛋白粉，"你要是再用命拼，我就...我就画你被糖油饼噎死的样子。"
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蛋白粉罐上的反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小满，我以前总觉得，拼命是我一个人的事。"他喉结动了动，"但现在...有人在等我活着，真好。"
苏小满的耳朵发烫，假装低头看价签："少肉麻，结账去。"
出超市时，晚霞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昭提着两大袋补品，忽然低声说："小满，你要是知道了更多事...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她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
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纱布。"会。"她踮脚把他歪了的校牌摆正，"但你得保证，以后的事，我们一起扛。"
顾昭的眼睛亮得惊人，刚要说话，苏小满的手机在兜里震了震。
她摸出来，是条未读短信："明天早上七点，校门口老位置，有人等你。"
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
她皱了皱眉，刚要删掉，顾昭凑过来看："谁啊？"
"可能是广告。"她把手机揣回兜里，笑着推他，"快走，再晚你奶奶该等急了。"
暮色里，两人的影子渐渐融成一片。
而几百米外的电线杆后，阿杰摸出手机发消息："目标和小丫头去了超市，买了一堆补品。
老板那边...要行动吗？"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后腰的弹簧刀，在渐暗的天色里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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