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中学的排练厅里，顶灯在清晨七点的天光里亮得晃眼。
苏小满抱着折扇站在镜子前，指腹反复摩挲扇骨上那道折痕——是昨天顾昭帮她捡起来时揉的。
她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尖，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
"早。"顾昭的声音混着初秋的风撞进来，他单手拎着两个保温袋，另一只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发梢还沾着点水珠，"买了你爱吃的南瓜粥，温的。"
苏小满接过袋子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想起昨晚他说"从今天起送你回家"时耳尖的红，喉咙突然发紧："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帮你检查舞台。"他弯腰蹲在舞台边缘，指节叩了叩木板，"昨天唐浩那孙子在后台撒滑石粉，我把所有踏板都擦了三遍。"抬头时额发垂下来，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放心，绝对不会再滑。"
"顾昭！
小满！"舞蹈社社长李曼抱着一摞乐谱推门进来，马尾辫在脑后甩成小鞭子，"老王老师把编曲加快了，你们得重新合一遍旋转动作。"她扫了眼顾昭手里的保温袋，挑眉笑，"先说好，等下要是跟不上节奏，可别拿没吃早饭当借口啊。"
顾昭把保温袋塞进苏小满怀里，活动了下手腕："李社长，我学过三年体操。"
"体操？"李曼的眉梢挑得更高，"行啊，那正好试试新编排的双人旋转。"她冲墙角的音响挥挥手，"老王老师，放前奏！"
前奏的鼓点刚响，苏小满就感觉腰间一热——顾昭的手掌稳稳扣住她腰侧，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体温透过校服渗进来，比南瓜粥还烫。
"看我眼睛。"他的声音混着鼓点传来，气息扫过她耳尖，"记不记得昨天说的？
我转三圈，你跟两圈半，重心往我这边偏。"
苏小满点头，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
音乐攀升到高潮时，顾昭突然发力，带着她旋进镜子里的光。
地板在脚下成了模糊的线，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是昨天用她的洗衣液洗的校服。
"停！"李曼的哨子声炸响，苏小满被顾昭稳稳托住后腰，发梢扫过他下巴。
她头晕得厉害，却听见李曼的脚步声哒哒靠近："我去！
这旋转角度精准得能当教科书！
顾昭你这身体素质，不去跳舞真可惜了！"
老王老师从音响后面探出头，推了推眼镜："小顾同学，你确定没学过舞蹈？
这力度控制比校舞蹈队主力还稳。"
顾昭耳尖泛红，松开手退后半步："小时候奶奶身体不好，我在体校学过几年体操，后来...后来不练了。"他低头帮苏小满理了理被转乱的发尾，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护着人这本事，倒没丢。"
苏小满的脸热得能煎鸡蛋，正要说话，老王老师已经按下新编曲的播放键："来，试试高潮部分。
这次节奏比原版快一秒，注意衔接！"
鼓点骤然加急。
苏小满跟着节奏抬步，却在转身时踩空了半块木板——是唐浩昨天撒滑石粉的位置！
她惊呼一声，后腰突然被有力的手臂托住，整个人被稳稳举到半空。
顾昭的手掌抵着她脊背，另一只手扣住她膝弯，在鼓点的最高音完成了一个标准的托举动作。
排练厅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李曼的哨子"啪嗒"掉在地上："我靠...这是托举不是抱人！
小满你腿伸直点，顾昭腰再挺些——等等你们这配合度，是偷偷加练了吧？"
苏小满被托在半空，看着顾昭额角的细汗，突然想起前世校运会上他为她挡篮球时的背影。
那时她缩在角落不敢说话，现在他却把她举到光里，说"我来"。
"放我下来。"她轻声说，耳尖烫得要烧起来。
顾昭慢慢把她放下，指尖在她腰侧多停留了半秒："刚才那块木板没擦干净？"
"不是。"苏小满攥紧他校服袖口，声音轻得像蚊子，"是我...心跳太快，踩错了拍子。"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李曼的哨子又响起来："别腻歪了！
再合一遍，这次我要拍视频发校公众号！"
直到夕阳把排练厅染成橘色，两人才瘫在舞台边的长椅上。
苏小满灌了半瓶水，转头看顾昭："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刚才那托举，比李曼教的标准多了。"
"只是不想让你受伤。"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侧脸在暮色里镀了层金边，"前世...我总在你摔倒后才出现。
今生...想早一步。"
苏小满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昨晚顾昭发的消息："明天排练我早点去，帮你检查舞台。"原来他说的"早点"，是五点半就爬起来擦了两个小时地板；原来他说的"检查"，是把每块木板都用湿毛巾反复擦过三遍。
"该走了。"顾昭站起来，伸手拉她，"我送你回家。"
两人刚走到排练厅门口，就看见唐浩靠在墙上。
他手里捏着支烟，火光在暮色里明灭，嘴角扯出个冷笑："苏小满，顾昭倒是挺会护着你啊。"
顾昭把苏小满往身后一挡，脊背绷得像张弓："别碰我的人。"
唐浩的烟头"嗤"地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到他鞋尖："护着？
等明天演出出了岔子，我看他拿什么护！"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你们倒是挺般配——一个爱当英雄，一个爱当累赘。"
苏小满摸出手机，镜头对准唐浩微颤的指尖——那是昨晚被顾昭扣住手腕时留下的淤青。
她快速按下快门，给安子然发了条消息："他今晚一定会再来一次。"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
安子然的消息弹出来："我已经报警备案了。"
苏小满松了口气，抬头却撞进顾昭的目光里。
他伸手揉乱她的发顶："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她把手机塞进书包，拽着他往校门口走，"走啦，再晚南瓜粥该凉了。"
夜色渐浓时，苏小满趴在书桌上整理今天的漫画分镜。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小心明天演出。"
她盯着屏幕，心跳又快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像极了前世毕业晚会那天——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缩在角落的旁观者。
床头的折扇静静躺着，扇骨上的折痕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苏小满摸出手机，给顾昭发了条消息："明天演出，我想和你一起站在最亮的地方。"
很快，对话框弹出一个小猫举爪的表情包。
她盯着屏幕笑，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是顾昭每天送她回家时，都会在楼下多站五分钟的脚步声。
这一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假装没听见。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顾昭！"
楼下的身影顿住，仰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怎么了？"
"明天...演出结束后，"苏小满的声音混着晚风飘下去，"我请你吃冰淇淋。"
顾昭的笑声撞碎了夜色："好。"
手机在桌上再次震动，匿名短信的提示灯明灭着。
苏小满关了窗，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这一次，她不再害怕黑暗里的眼睛——因为她知道，总有人会站在她和阴影之间，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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