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透，苏小满抱着漫画本穿过巷口时，运动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七点十五分，来得及在早读前把新画的分镜拿给顾昭看——那家伙昨天非说她把他画成了"叼着棒棒糖的流氓"，今天说什么都要监督她改"校霸正确姿势"。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破了洞的胶鞋蹭过积水。
苏小满脚步微顿，前世被堵在巷口的记忆突然窜上来——那年她也是抱着画本，被林潇潇的初中同学截住，画稿被撕成碎片，后来林潇潇还假模假样帮她捡，指甲盖里全是她画的顾昭侧脸。
"同学。"沙哑的男声带着股烟味，像砂纸擦过喉咙。
苏小满转身时，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三个染着黄发的青年倚在斑驳的院墙上，最前面那个叼着半根烟，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她微博最新漫画的截图。
"林潇潇表哥让我们请你吃顿饭。"黄发青年弹了弹烟灰，火星子落在她漫画本封皮上，烫出个焦黑的小点。
苏小满盯着那个黑点，喉咙发紧。
前世林潇潇也是这样，先派小喽啰试探，等她示弱了再亲自上场扮演"救世主"。
"抱歉，我不跟陌生人走。"她把漫画本往怀里拢了拢，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人从后拽住。
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她听见拉链崩开的声音，画稿"哗啦"散了一地——其中一张是顾昭穿着校服打拳的侧脸，被踩在黄发青年的脏鞋底下。
"松手。"苏小满咬着牙，声音发颤。
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被推到墙上，画稿被踩得稀烂。
可这一世——
"想死就继续动手。"
冷风裹着少年清冽的声线劈过来。
苏小满抬头，看见顾昭逆着光站在巷口，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指节泛白地攥着个金属保温杯——那是他奶奶昨天刚给他的，说"打拳别总喝冰的"。
黄发青年的手松了。
顾昭一步步走过来，阴影罩住三人，像座突然竖起来的墙。
苏小满弯腰捡画稿时，瞥见他裤脚沾着星点草屑，应该是从操场抄近路跑过来的。
"昭哥？"中间那个黄毛突然缩了缩脖子，"我们就是...就是帮人带个话。"
顾昭蹲下来帮她捡画稿，指腹擦过被踩脏的那张，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带话用嘴，动手用脚，你们这行规矩挺多啊。"他把画稿理齐，塞进她怀里时，掌心快速蹭了蹭她手背——前世每次她受委屈，他也是这样，用最隐晦的方式说"我在"。
"误会，都是误会。"
林潇潇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苏小满抬头，看见她踩着白色帆布鞋，手里攥着杯豆浆，像是刚从早餐摊过来的。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烟灰，又落在顾昭身上，嘴角扯出个笑："我表哥就是想问问小满漫画的事，没别的意思。"
"哦？"顾昭直起身子，比林潇潇高出半头，"那让你表哥亲自来问。"他扯了扯苏小满的书包带，"走了，要迟到了。"
苏小满跟着他往外走，路过林潇潇时，闻到她身上飘来的茉莉香——和前世她替自己解围时喷的香水一模一样。
她攥紧画稿，指甲掐进掌心：这一世，该轮到你闻闻被拆穿的滋味了。
课间操的广播声在教学楼顶炸开时，苏小满正站在走廊尽头。
她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听见广播里突然传出自己的声音："林潇潇就是个嫉妒鬼，她根本配不上唐浩。"
周围的议论像炸开的蜂窝。
"真的假的？小满平时看着挺乖的。"
"上次漫画里把潇潇画成反派，原来早有预谋啊。"
王雨薇端着水杯路过，眼神闪了闪，最终没敢和她打招呼。
苏小满望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想起昨天午休时，王雨薇还凑过来看她画顾昭打拳的分镜，说"昭哥这下颌线绝了"。
她抬头看向教学楼顶层的广播室，窗户边闪过唐浩的衣角——那是林潇潇的追求者，舞蹈社社长，总说自己"有艺术细胞"。
前世他也是这样，替林潇潇做脏事，最后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小满。"顾昭从楼梯口跑上来，额角沾着汗，"广播室门锁了，我踹不开。"
苏小满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不用。"她望着楼下攒动的人群，嘴角勾了勾，"他们想听假话，我就给他们真话。"
午休时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翻书声和空调的嗡鸣。
苏小满缩在角落的卡座里，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云盘上传进度：99%。
她点开原始录音，林潇潇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唐浩，你把这段剪辑成苏小满说我坏话的样子，到时候...哎呀你别碰我手，我手机里有备份的。"
"咔嚓。"
苏小满抬头，看见林潇潇站在卡座对面，手里举着手机。
她穿着浅粉色针织衫，笑意在脸上僵着："小满，我知道你生我气，但你这样造谣..."
"备份在云盘，定时明天早上八点发布。"苏小满关掉录音，"你要是现在抢我手机，我就把密码发给顾昭——他昨天说想学黑客技术，正好拿你的黑料练手。"
林潇潇的指尖在手机壳上敲出急促的点，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
她最终转身离开时，针织衫下摆扫过卡座边缘，带翻了苏小满的水杯。
"没事。"苏小满抽了张纸巾擦桌子，望着林潇潇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后，轻声道，"快了。"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苏小满抱着平板站在讲台上。
顾昭靠在后门，假装看窗外的梧桐树，实则目光一直锁着她。
"大家安静一下。"她点开平板，"我要放一段录音。"
教室里霎时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声音。
林潇潇坐在第三排，手指绞着校服拉链，指节发白。
"唐浩，你把这段剪辑成苏小满说我坏话的样子...我手机里有备份的。"
林潇潇的声音在教室里炸开时，她"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苏小满你伪造证据！"
"需要我调机房监控吗？"苏小满点开另一个视频，画面里林潇潇正对着唐浩的手机说话，"九月七号下午三点，机房302，摄像头拍得可清楚了。"
林潇潇的脸白得像张纸。
她抓起书包要跑，却被班长拦住："老师说过不能提前离开教室。"
顾昭走过来，站在苏小满身侧，低声道："别怕，我在。"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像道不会倒的墙。
教室里的日光灯管突然闪了闪，在林潇潇惨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苏小满望着她，想起前世此时，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座位上，听着全班议论，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叮——"
下课铃响了。
班主任周老师抱着教案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呆立的林潇潇，又落在苏小满手里的平板上，眉心微微一蹙："苏小满，你跟我来办公室。
林潇潇，你也来。"
林潇潇的书包"啪"地掉在地上。
苏小满把平板塞进顾昭手里，经过他身边时，听见他压低声音："我在楼下等你。"
走廊里的穿堂风掀起她的刘海。
苏小满望着周老师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微博私信里张子轩的话："谢谢你没把我画成大反派。"
这一世，该被画成反派的人，终于要现形了。
教室后排，唐浩缩在座位上，手机屏幕亮着——林潇潇刚给他发了条消息："你不是说剪辑得天衣无缝吗？"他望着屏幕，喉结动了动，把手机关机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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