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当消毒水味裹挟着清晨的凉意钻进鼻腔时，苏小满的后颈突然紧绷起来。

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老K叼着的雪茄忽明忽暗，那一点猩红格外显眼，烟雾像条蛇似的缠上她素描本的边角。

他今天没穿拳馆的黑色背心，而是套了件皱巴巴的皮夹克，袖口已经磨得起毛，露出手腕上狰狞的刀疤——和上周夜场拳馆后巷监控里，威胁外卖小哥的那道疤分毫不差。

“林老板想见你。”他吐出一个烟圈，烟雾中，他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现在。”

苏小满的手指在素描本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她昨晚在微博草稿箱存了三条定时微博，分别设置在上午十点、下午两点和四点——如果到了五点还没登录账号取消，这三条带定位、带录音的“明华中学高二生的神秘夜生活”就会自动发送。

此刻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但还是歪头笑出一个小梨涡：“真巧，我也正想找林老板聊聊。”

她转身要走，老K的手掌突然按在她肩膀上。

掌心的温度像块烧红的铁，隔着校服布料都能烫出印子。

苏小满垂眸瞥向那只手，注意到他小指关节有新鲜的擦伤，这和顾昭昨晚说的“老K亲自下场试拳”对上了。

“妹妹挺沉得住气。”老K的拇指在她肩骨上碾了碾，“走前面。”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顶灯是老式的钨丝灯，照得人脸上泛着不真实的黄色。

苏小满刚在皮质转椅上坐定，老K就推过来一杯咖啡，瓷杯沿还凝着水珠，显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听说你爱画漫画？”他没坐，倚着窗框继续吞云吐雾，“聪明人都爱把秘密藏在故事里。”

苏小满盯着咖啡表面浮动的奶泡。

她闻到了，除了焦苦的咖啡香，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某种水果糖的味道，和前世医院里给病人用的镇静剂气味重叠了。

她用指尖沾了沾杯沿，放到舌尖抿了抿，果然尝到一丝发涩的苦。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她把咖啡推回桌面，“不爱喝加了料的咖啡——不管是糖还是别的东西。”

老K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掐灭雪茄的动作重得离谱，烟灰缸里的玻璃碴子咔嗒作响：“你知道昭哥的秘密？”

“他知道我是谁的人吗？”苏小满反客为主，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顾昭是明华中学的校霸，是拳馆的昭哥，是会给同桌带糖炒栗子的笨蛋——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忽然倾身凑近，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我只是个插画师，喜欢画故事，也擅长把故事讲给别人听。”

会议室的空气骤然凝结。

老K的喉结动了动，手机在他裤袋里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突然用拇指蹭过自己的后颈——那是顾昭说过的“老K准备动狠手”的习惯性动作。

“林老板临时有事。”他扯了扯皮夹克领口，“你可以走了。”

苏小满抓起素描本起身时，藏在衣领下的录音笔硌得锁骨生疼。

她能感觉到老K的视线像虫子似的爬过她后背，直到推开门的瞬间，才听见他低低骂了句：“小丫头片子。”

训练区的空调开得很足，顾昭正单脚踩在压腿架上拉筋，黑色运动背心被汗水浸得透湿，露出腰腹间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眼尾的淤青淡了些，却还是青里透紫，像块没化开的紫药水。

“张猛。”苏小满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今晚的对手是张猛。”

顾昭的手在护腕上停住了。

他垂下眼，指腹摩挲着护腕上褪色的“昭”字刺绣——那是去年奶奶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绣的。

“他三年前就说金盆洗手了。”他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上次在夜市碰到，他说在开早餐铺，蒸的包子比我拳头还大。”

苏小满拿出手机，调出张猛的照片。

照片是今早她蹲在拳馆后门拍的：穿黑风衣的男人缩着脖子抽烟，脚边是半袋没拆封的“三全灌汤包”——和顾昭说的“早餐铺”是一个牌子，包装却崭新得连折痕都没有。

“我让人查他最近的资金流向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昭哥，今晚的比赛……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顾昭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他的掌心还带着热身时的温度，指节上的薄茧蹭得她头皮发痒：“赌什么？”

“赌老K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苏小满仰起脸，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输了的人……给赢的人画一百张漫画。”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忽然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行啊，我倒要看看，苏老师的漫画里，昭哥是校霸还是小尾巴。”

午休铃响时，苏小满猫在女厕隔间里。

她快速翻出备忘录，把“张猛近期频繁出入拳馆，与林老板手下有接触”几个字划掉，改成“张猛资金账户上周三收到两笔五万转账，备注‘场地费’”，又附上偷拍的照片。

按下发送键前，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加了句：“小心林晓雪，她今天一直在训练区晃悠。”

楚晴的回复秒到：“收到，半小时内给你流水。另外——”后面跟着个狗头表情包，“你家校霸刚才在走廊堵住老K，说‘我家小满的咖啡你也敢动手脚’，现在老K脸比茄子还紫。”

苏小满差点笑出声。

她推开隔间门，镜子里映出耳尖泛红的自己。

正要往外走，训练区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躲在洗手台旁，看见林晓雪从转角处走过来。

林晓雪今天穿了条月白色连衣裙，发尾卷成小波浪，像朵精心修剪过的白玫瑰。

她手里捏着杯奶茶，指尖在杯壁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身旁跟着个染黄发的男生——苏小满记得，那是高二（7）班的“小霸王”，上周刚因为在女厕装摄像头被记过。

“爸说得没错。”林晓雪的声音甜得发腻，却像把淬了蜜的刀，“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得让她主动退场。”

黄发男生搓了搓手：“雪姐，要不让她摔一跤？上次我帮三班的王雨欣……”“笨蛋。”林晓雪甩了下头发，奶茶杯在她手里转了个圈，“要让她自己觉得，留在明华是种折磨。”

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林晓雪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林晓雪也是这样，笑着把她的漫画原稿塞进马桶——说是“帮她清理没用的东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楚晴的新消息：“张猛的钱来自‘明华置业’，法人是林正雄——林晓雪她爸。”

苏小满把手机攥得发烫。

她望着训练区方向，顾昭的声音隔着玻璃窗传过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小满呢？”

“在女厕。”有同学喊道。

“我去接她。”

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小满整理了下校服领口，把录音笔往更隐蔽的位置按了按。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抬头，正撞进顾昭带笑的眼睛里。

“怎么躲这儿了？”他伸手要拉她，却在碰到她指尖时停住，“手怎么这么凉？”

苏小满没说话。

她望着他肩章上沾的草屑——应该是刚才在操场追着给她捡被风吹跑的素描本时蹭上的。

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昭哥，今晚比赛……我要当你的专属观众。”

顾昭的耳尖“腾”地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行啊，不过……你得坐最前排。”

“为什么？”

“因为……”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尖，“我怕你看不到我赢的时候，冲你笑。”

苏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刚要说话，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傍晚六点，你家楼下。林晓雪。”

她望着短信里的句号，像颗黑漆漆的子弹。

转头时，顾昭正歪着头看她，眼尾的淤青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紫色。

她突然笑了，把手机屏幕朝下扣进口袋：“昭哥，下午陪我去买漫画原稿纸好吗？”

“好啊。”他自然地接过她的素描本，“顺便买包橘子糖？”

“你昨天刚吃完我塞给你的那包。”

“那再买两包。”他眨眨眼，“万一训练时饿了呢？”

两人的影子在走廊上越拉越长。

林晓雪站在训练馆角落，望着他们交叠的背影，指尖重重按在手机屏幕上。

她翻出相册里苏小满的漫画截图——那是前世苏小满画的《校园小尾巴》，里面顾昭的形象活灵活现。

“妹妹。”她对着空气轻轻说，“有些故事，还是让它永远停在草稿里比较好。”

傍晚的风裹着茉莉花香钻进楼道时，苏小满正蹲在玄关换鞋。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您有一条新短信：我在你家楼下，穿月白色连衣裙。林晓雪。”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把漫画原稿纸往怀里拢了拢。

顾昭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小满，你妈炖的银耳羹要溢出来了！”

“来啦！”她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茶几上的录音笔闪着小红灯——从早上老K拦住她开始，它就没停过。

楼道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两下，在三楼停住了。

苏小满低头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八分。

她弯起嘴角，把原稿纸塞进书包最里层。

那里躺着顾昭今早硬塞给她的橘子糖，糖纸在黑暗里泛着暖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