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拳馆后台还泛着冷白的光，苏小满攥着保温桶的手心里沁出薄汗，掌心黏腻的湿意顺着桶壁滑下一小道水痕。
她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提前半小时到了——昨晚那条没读的短信像根细针戳在记忆里，再加上楚晴发的银行流水，让她后半夜翻来覆去数了三百只熊猫才眯着。
窗外的风掠过铁皮屋檐，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某种不安的预兆。
“顾昭的护具在最里层铁柜。”管理员阿姨擦着桌子抬头，见是常来送橘子糖的小姑娘，又补了句，“小顾这孩子，护具总舍不得换新的，那副皮质的都跟了他半年了。”她说话时，抹布在桌角留下一道水渍，泛着微弱的反光。
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她清醒。
前世她也来过后台，却只敢缩在角落看顾昭缠绷带，护具上的磨损她当是训练太狠，哪知道……她深吸口气拉开铁柜，霉味混着铁锈味猛地涌出来，呛得她鼻腔发酸。
最上面那副黑色护具安静躺着，表面的划痕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道道未愈的旧伤。
指尖刚触到护具边缘，她的呼吸就顿住了。
皮革粗糙的触感下，隐约有异物凸起。
左侧护胸的海绵垫明显鼓着一块，用指甲轻轻一挑，线头“呲啦”裂开道缝——里面塞着团硬邦邦的碎铁片，在护具里硌出个棱，指尖一碰，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
“靠。”她骂了句，前世顾昭比赛时突然护胸移位的画面轰地涌上来。
当时解说员说他“状态不稳”，她躲在观众席攥着加油牌掉眼泪，哪知道是有人在护具里做了手脚。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声闷响，顾昭倒地时拳套砸在擂台上的钝响，震得她耳膜发颤。
后台的换气扇“嗡”地转起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扫得眼皮发痒。
苏小满迅速扯出铁片塞进口袋，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大腿。
她从背包里摸出备用护具——这是她上周趁顾昭去医务室时，翻遍体育用品店买的，和原款几乎一模一样。
蹲在地上换护具时，膝盖压着冰凉的水泥地，她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朵发疼，可手指却稳得惊人，像被某种信念钉住。
末了她把微型摄像头塞进护具夹层，那是楚晴从实验室顺的，比黄豆还小，指尖一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小姑娘，发什么呆呢？”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着硬币在指间旋转的“咔哒”声。
苏小满猛地回头，看见个穿黑背心的男人倚在门框上，左眉骨有道刀疤，正用拇指转着枚硬币，金属的冷光在他指缝间闪了一下。
她认得这张脸——昨晚楚晴发的拳馆监控里，老K就是这么转着硬币，把张猛的“赞助费”塞进了暗格。
“老K哥？”她歪头笑，像只炸毛的小猫硬要装温顺，声音却带着一丝甜腻，“我给昭哥送早饭呢，他胃不好，得喝热粥。”保温桶盖一掀，温热的米香混着橘子糖的甜味扑面而来，暖意拂过鼻尖。
老K的硬币“啪”地拍在桌上，刀疤跟着扯动：“拳馆不是幼儿园，小情侣腻歪换个地儿。”他逼近两步，阴影罩住苏小满的头顶，水泥地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再说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别乱碰。”
苏小满的后颈抵着铁柜，铁皮的寒气透过衣料渗进皮肤，可她没躲。
她盯着老K手腕上的红绳——褪色的布条，和张猛账户里那笔“日用品”支出时间吻合，是同一家寺庙求的。
“老K哥这话说的。”她突然举起保温桶晃了晃，粥液轻晃，发出细微的“哗啦”声，香气再次弥漫，“我要是连男朋友的护具都不能碰，难不成您能？”
老K的瞳孔缩了缩。
他伸手要抓苏小满的手腕，指尖几乎触到她皮肤的刹那，她灵活地一闪，保温桶往他脚边一放：“昭哥说您最会挑橘子，等会帮我挑两斤？”她挤过老K的胳膊往门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补了句，气息拂过他耳廓，“毕竟……您这么闲，总不能只干些塞铁片的活吧？”
后台的门“吱呀”关上时，老K的骂声被挡在里面，混着硬币落地的“叮当”声。
苏小满摸出手机看时间，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她穿过逐渐喧闹的拳馆，观众的谈笑声、脚步声、广播里调试音量的“滋滋”电流声交织成一片。
她跑到观众席第一排，把微型摄像头的接收器塞进随身包，又摸出副蓝牙耳机——这是她让楚晴改的，能同步接收摄像头画面和护具里的声音。
耳机入耳的瞬间，传来轻微的“滴”声，连接成功。
“小满？”
熟悉的低哑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小满转身，顾昭正倚着栏杆笑，发梢还滴着训练后的水珠，一滴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又温柔。
拳套松松垮垮挂在手腕上，皮革的气味混着汗水的咸涩飘过来。
他今天没穿常穿的黑T恤，换了件白背心，肩线在晨光里绷成漂亮的弧，肌肉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发什么呆？”顾昭伸手揉她头发，指腹蹭过她耳后新贴的创可贴——昨晚她换护具时被铁片划了道小口子，现在轻轻一碰，还泛着微刺的疼。
苏小满踮脚把耳机塞进他耳朵：“这是战术耳机，我在观众席指挥你。”她盯着他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记住，节奏由我们掌控。”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吻她额头，拳套上的薄茧蹭得她发痒，像砂纸轻轻拂过皮肤。
“听你的。”
比赛铃声响起时，苏小满的手心全是汗，黏在包带上，一扯就发出细微的“嘶”声。
她盯着护具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张猛今天穿了件红短裤，左膝盖绑着护带，和楚晴查到的“上周被人踢伤”时间线吻合。
第一回合刚开始，张猛就像头疯牛冲过来。
风声呼啸，拳头破空的“呼”声透过耳机传来。
顾昭侧身闪过直拳，却在格挡摆拳时踉跄了下。
苏小满盯着屏幕里张猛的左肩——他出右勾拳时，左肩胛骨明显比右边高半寸，肌肉绷紧的瞬间，皮肤下凸起一道旧伤的轮廓。
“左肩旧伤未愈。”她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指尖掐进掌心，“每次重击后迟缓0.3秒。”
顾昭的眼尾跳了跳。
第二回合他突然变招，虚晃左拳引张猛出右直拳，在对方收势的瞬间，右肘精准顶在张猛左肋。
那一击的闷响透过耳机传来，像木槌砸在厚布上。
张猛疼得蜷起身子，苏小满盯着计时器——0.28秒，和她算的分毫不差。
“好！”观众席爆发出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苏小满攥着包带的手松了松，却在这时听见耳机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她按下接收器的录音键，老K的声音混着电流刺啦刺啦：“……那丫头换了护具，摄像头在夹层……”
“闭嘴！”另个女声像淬了毒的针，是林晓雪。
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像倒计时的秒针。
“为什么没拦住她？你知道张猛输了意味着什么吗？”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丫头比我们想象的难缠。”老K的声音里带着笑，硬币又在指间旋转，“不过……夜还长着呢。”
比赛结束的铃声盖过了对话。
苏小满看着顾昭举起奖杯，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奖杯上，在灯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她悄悄拔下耳机，录音文件在手机里显示“已保存”。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林晓雪正捏着老K的红绳。
“废物。”她把红绳摔在地上，指甲盖在桌面刮出刺耳的响，像指甲划过黑板，“明天必须——”
“叩叩。”
苏小满站在门口，手里晃着手机：“林学姐，要听听你刚才的话吗？”她扬了扬手机，屏幕映出林晓雪瞬间煞白的脸，“还是说……你想看看张猛账户里的‘设备费’都买了什么？”
林晓雪的脸白了又红。
她抓起桌上的咖啡杯要砸，杯底与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却见苏小满退了一步，转身往观众席走。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发梢，把那句“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镀上层金边。
深夜十一点，苏小满坐在飘窗上敲键盘。
键盘的“嗒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窗外偶尔传来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沙沙”声。
加密文件上传云盘的进度条慢慢爬着，她在微博私信里输入：“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昭的消息：“明天早上我去接你，给你带糖炒栗子。”
她笑着回了个猫咪歪头的表情，没看见窗外的阴影里，老K靠着墙点了根烟。
烟头在黑暗里明灭，像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翌日清晨，苏小满抱着速写本往训练馆走，转角处突然伸出只手拦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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