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十七分，苏小满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到头顶时，后颈被布料蹭得发痒，像有根细小的羽毛在皮肤上轻轻搔刮。
窗外的风穿过月季丛，沙沙声如低语，远处传来几声猫叫，短促而尖锐，划破了寂静的夜。
她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前世被林潇潇推下台阶时，她可没这胆儿半夜翻墙。
那时她连晚自习迟到都要躲在教室后门喘半天气，现在却要亲手撬开命运的锁。
衣柜最深处的运动裤有点紧，是她上周趁顾昭去拳馆训练时，从他书包里顺的。
布料还带着洗衣液的青柠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是顾昭训练后留在衣服上的气息。
她蹲下来系鞋带，指尖触到裤脚翻边，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颗没洗干净的奶糖，纸都皱了，边缘还沾着点灰尘。
她把它塞进兜里，权当护身符，那点甜意仿佛能压住胸口狂跳的心。
飘窗下的月季在夜风里摇曳，叶片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像是为她倒计时。
苏小满把速写本往怀里拢了拢，纸张的棱角硌着肋骨，熟悉得像老朋友。
本子第三页画着拳馆后门的铁锁，是她上周帮顾昭送跌打药时，蹲在便利店买关东煮偷瞄的。
热汤的香气还在记忆里飘着，那时她一边吹着烫嘴的萝卜，一边用铅笔飞快勾勒锁孔的形状。
锁是普通的C级弹子锁，她在淘宝买的万能钥匙此刻正硌着大腿根，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冷光刺得她眯了眼。
顾昭的消息跳出来："奶奶熬了银耳羹，给你留了碗。"她盯着"昭哥专属"的猫咪头像，指尖悬在键盘上犹豫两秒，回了个"爪爪捂嘴"的表情包——要是说漏今晚的计划，那家伙能扛着她从六楼跳下去。
夜风卷着桂花香钻进窗户，甜得发腻，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卫衣口袋，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楼下传来流浪猫的叫声，凄厉又孤单。
她趴在窗沿往下看，三楼张奶奶的晾衣绳在风里晃得正欢，铁夹子叮当碰撞，像某种暗号。
前世她总被林潇潇说"像只缩在壳里的蜗牛"，那时她缩在教室角落，听着林潇潇的嘲笑，手指抠着课桌边缘，指甲缝里全是木屑。
现在蜗牛要咬壳了——她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股狠劲从脚底窜上来。
拳馆后巷的路灯坏了一盏，苏小满摸黑摸到墙角的摄像头。
白天她数过，这玩意儿每小时零五分转一次，现在十一点十八分，还有三分钟。
她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咚咚敲打，像有人在胸腔里擂鼓。
她从书包里掏出提前买的玩具蜘蛛侠，黏性吸盘"啪"地贴在摄像头镜头上——上次给漫画《校园大作战》画反派监控，编辑夸她这招"科技与狠活"。
铁门上的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沉睡的蛇。
苏小满摸出万能钥匙插进去，金属与锁芯摩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咔"声，她屏住呼吸，直到"咔嗒"一声轻响，后背的冷汗已经洇湿了衣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二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条缝，苏小满贴着墙根挪过去，鞋底蹭过水泥地，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前台小妹小芸今天轮早班，她帮忙整理会员资料时，用手机拍了门禁卡的磁条——这招还是跟顾昭学的，他上次帮她修手机，说"黑科技不如土办法"。
推开门的瞬间，空调冷风"呼"地扑在脸上，带着灰尘和旧纸的气息。
林晓雪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蓝色光映得桌面的咖啡杯投下细长阴影，像一把指向过去的刀。
苏小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记得前世林潇潇就是用这种咖啡杯砸她——后来才知道，那杯子是林晓雪送的。
拷贝文件的U盘在她掌心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她轻手轻脚坐进转椅，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鼠标点击"下载"的瞬间，右下角弹出个对话框："检测到外部设备，是否扫描病毒？"她差点咬到舌头，前世给漫画网站做安全维护学的那点东西全涌上来，快速点了"取消"。
屏幕突然暗了，苏小满手忙脚乱去按电源键。
重新亮起的界面里，最下面有个加密文档，文件名是乱码，后缀却是".log"——日志文件。
她鬼使神差双击，弹出输入密码的窗口，提示是"最珍贵的日子"。
林晓雪的生日？
她记得上次聚餐听小芸说过，是3月15号。
输进去，不对。
奶奶的忌日？
顾昭提过拳馆老板老周的母亲去年走的，日期是11月2？
也不对。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根针，扎得苏小满浑身一僵。
她几乎是本能地滚进办公桌旁的文件柜，铁皮撞到膝盖，疼得她咬住嘴唇。
柜门关上的瞬间，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清脆、规律，像秒针走动。
"叮——"
电脑开机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苏小满蜷缩在文件堆里，灰尘钻进鼻腔，她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透过柜门缝隙，看见林晓雪的白色裙摆扫过地面。
那是她上周在商场橱窗看到的连衣裙，标价三千八，前世林潇潇生日时也穿了同款——原来不是林潇潇买的，是林晓雪送的。
林晓雪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苏小满数着她的动作：插入U盘、打开加密文档、点击删除、清空回收站。
她摸出手机，镜头对准电脑屏幕，手抖得厉害，连按三次快门才拍下完整画面。
"小狐狸，你以为躲得过？"
林晓雪突然转身，苏小满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但女人只是弯腰捡起桌脚的便利贴，上面是小芸留的："昭哥的训练视频存在D盘，别删哦~"
林晓雪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指甲盖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老K说你最近总往拳馆跑，我还不信。"她对着空气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亲自去抓你。"
她笑时，眼尾的泪痣往下吊着，像一滴凝固的墨。
苏小满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林晓雪每次对她笑时，眼神都像冰层下的暗流。
直到高跟鞋声彻底消失，苏小满才从柜子里钻出来。
膝盖撞在铁皮柜上，疼得倒抽冷气，但看到手机里的照片——林晓雪的手、U盘、被删除的文件，连她耳后那颗朱砂痣都拍得清清楚楚——这点疼突然就不算什么了。
凌晨一点，苏小满翻回自家窗户时，裤脚勾住了防盗网。
铁丝刮过小腿，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她正踮脚去够，楼下突然传来声低喝："苏小满！"
月光下，顾昭抱着件外套站在花坛边，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冲完澡。
他手里举着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口袋里掉出去的，屏幕亮着，显示着二十三个未接来电。
"我......"
"先下来。"顾昭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把外套铺在地上，"跳下来，我接着。"
苏小满咬了咬嘴唇，闭着眼跳下去。
预想中的怀抱比想象中暖，顾昭的心跳声透过校服传到她耳朵里，快得像打鼓。
"去哪儿了？"他松开手时，指尖还捏着她卫衣的帽绳，"我去甜品店找你，阿姨说你五点就走了。
去拳馆问老周，他说没见着你。"
苏小满抬头看他，路灯在他眼尾投下阴影。
前世的今天，她正蹲在操场角落哭，因为林潇潇说顾昭骂她"装模作样"。
现在顾昭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是刚才跑太快出的汗。
"我去偷了点东西。"她从兜里摸出那颗皱巴巴的奶糖，剥开放进他嘴里，"能扳倒林晓雪的东西。"
顾昭含着糖，突然笑了："我就说，我家小满不是会被吓哭的小蜗牛。"
第二天早自习，苏小满把手机递给楚晴时，后桌的林潇潇正举着镜子补口红。
楚晴点开云盘链接的手在抖，视频里林晓雪的脸刚出现，她就"啪"地合上手机："这......这是证据？"
"记得传给你当律师的舅舅。"苏小满压低声音，"还有，最近别单独去拳馆。"她想起昨晚林晓雪敲桌子的节奏，像极了前世她推自己下台阶前的动作，"他们可能已经察觉了。"
午休时，苏小满的微博私信弹出新消息。
她点开，是个陌生账号，只发了张照片——昨晚她躲在文件柜里的影子，右下角有水印："夜场拳馆监控留存"。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抬头看向窗外。
林晓雪正站在操场边，对着手机笑。
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里面黑色的打底裤——和昨晚她潜入时穿的那条，是同个牌子。
"小满？"顾昭端着饭盒走进教室，"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我给你留了两块。"
苏小满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接过饭盒时摸了摸兜里的门禁卡。
拳馆内部赛还有三天，老周说要招经纪人助理，她今早刚递了简历。
林晓雪的冷笑在耳边响起："小狐狸，陪你玩到底。"
但这次，苏小满的速写本里多了张新画——穿职业装的女生站在拳台边，手里举着写满战术的小抄，身后跟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耳朵红得像颗草莓。
标题她都想好了：《经纪人助理的一百种坑哥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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