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教室窗棂,细碎的光斑在苏小满的课本上跳跃,像一串无声的摩斯密码。
她就着豆浆升腾的热气翻开书页,乳白的雾气模糊了睫毛,鼻尖沁着微甜的豆香。
校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发烫,像块即将熔化的金属,她垂眸扫了眼屏幕——楚晴的消息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紧急!林晓雪正在联系市局内部人,想动用关系把你驱逐出境。”
“咔”,豆浆杯底重重磕在课桌边缘,溅出的甜香混着心跳声在喉咙里发苦。
指尖残留的温热瞬间被冷汗浸透,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被孤立时那种窒息感突然涌上来——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但这次不一样,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掌心的汗渍在屏幕留下一道模糊的印痕。
“驱逐出境?”她在心里冷笑,指尖快速在键盘上敲:“谢谢晴晴,先别打草惊蛇。”转发给顾昭时,又补了句:“今晚我们继续约会。”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瞥见顾昭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发梢还沾着晨露,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正被班长拽着核对数学作业,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午休铃刚响,食堂就飘满糖醋排骨的香气,酸甜的油星在空气中浮游,勾得人胃里翻腾。
苏小满端着餐盘走到顾昭那桌,铝制托盘边缘硌着掌心,她故意用筷子尖戳了戳他碗里的红烧肉,油光在筷尖颤动:“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买画具吗?”
顾昭正咬着鸡腿,闻言差点被骨头硌到牙,喉结猛地一滚。
他抬头时眼里还带着懵,却在看到苏小满左眼皮快速眨两下的暗号后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他们上周约定的“演戏暗号”,像一道只有彼此能解的密令。
“行吧。”他把鸡腿往同桌陈阳碗里一丢,抽了张纸巾抹嘴,粗糙的纤维擦过唇边,“不过你得请客。”
周围瞬间响起抽气声,陈阳夸张地“嗷”了一声。
几个常跟顾昭混的男生吹起口哨,金属哨音刺破喧闹;隔壁桌的女生们交头接耳,林潇潇的闺蜜小芸举着手机假装拍照,镜头却偷偷对准他们交叠的手腕——苏小满能感觉到顾昭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传来,像一小簇隐秘的火苗。
苏小满任由顾昭拉着她往外走,经过小芸身边时故意顿了顿,鞋跟在地砖上拖出半声轻响。
果不其然,手机屏幕的冷光闪了闪——很好,林晓雪的眼线已经开始工作了。
下午体育课,操场被晒得发烫,塑胶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踩上去像踏在烧红的铁板上。
苏小满蹲在树荫下画速写,铅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突然停住。
“昭哥。”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跑道传来,像蜜糖裹着刀片。
林晓雪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攥着粉色运动瓶,正踮脚去挽顾昭的手臂。
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阳光下晃眼,折射出七彩光斑,和上周在拳馆看到的那串一模一样——那天顾昭说,有个女客人非往他手里塞礼物,他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顾昭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鞋底在地面划出短促的摩擦声。
苏小满却笑着站起来,裙摆扫过发烫的地面,扬起一缕细尘:“谢谢林同学,不过他只喝我调的。”
她伸手去接运动瓶,指尖刚碰到瓶身就“哎呀”一声——手腕轻轻一偏,乳白的液体“哗啦”泼在地上,溅湿了林晓雪的裙摆,水渍迅速晕开,像一朵溃烂的花。
“对不起啊。”苏小满蹲下身,纸巾擦过对方鞋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我手滑惯了,上次还打翻过顾昭的奶茶呢。”她抬头时眼尾微挑,正好撞进林晓雪淬了冰的瞳孔里,那双眼里翻涌着被羞辱的暗火。
顾昭在旁边憋着笑,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憋出句:“确实,她连颜料都能泼我一身。”
林晓雪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红痕,勉强扯出个笑:“没关系的,我……我再去拿一瓶。”她转身时,苏小满看见她耳后那道淡红的抓痕——和拳馆监控里,某个深夜摔碎玻璃杯的身影轮廓吻合,那道伤,像一道未愈的旧誓。
放学后的天台风很大,吹得速写本纸页哗哗作响,苏小满把它压在膝盖下,纸角仍不安地翻飞。
顾昭靠在栏杆上,校服领口被吹得翻起来,露出锁骨处淡青的旧伤——那是上周替她挡下校霸的铁棍时留下的,像一道沉默的勋章。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身份。”她把楚晴的消息给他看,屏幕的光映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今晚我要去她的办公室装监听器。”
顾昭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金属栏杆被他攥得微微发烫:“太危险。拳馆的监控死角我都查过,但林晓雪最近换了保安——”
“可我已经把你的旧耳机改装成了信号干扰器。”苏小满从书包里掏出个黑色小物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塑料外壳还带着焊接后的焦味,“昨晚用你给的工具包拆的,你看,这里加了微型屏蔽芯片。”她突然凑近,睫毛扫过他的鼻尖,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再说了,不是还有昭哥在楼下当保镖吗?”
顾昭的耳尖“腾”地红了,像被晚霞点燃。
他别过脸去,却悄悄把校服外套塞进她怀里:“晚上凉,穿这个。”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像一层无声的铠甲。
夜幕像块浓墨染的布,渐渐罩住城市。
苏小满换上黑色连帽衫,把微型录音笔藏在袖口,金属的冰凉贴着腕骨。
她熟门熟路地绕开拳馆后门的监控——这路线还是顾昭上周带她“踩点”时记的,当时他说“万一哪天你要当特工呢”,现在倒真派上用场了。
拳馆内部弥漫着皮革、汗水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黑暗中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林晓雪的办公室在二楼最东边。
苏小满贴着墙根走,皮鞋跟几乎没发出声音,只有心跳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抽屉锁是普通的月牙锁,她摸出顾昭给的万能钥匙,“咔嗒”一声开了,声音轻得像老鼠啃纸。
录音笔刚塞进夹层,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节奏清晰可辨。
她迅速合上抽屉,闪身躲进窗帘后。
厚重的绒布擦过脸颊,带着陈年的灰尘味。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见桌上的相框——林晓雪和个穿警服的男人的合影,背面写着“舅舅 张局”。
等脚步声走远,苏小满猫着腰溜出门。
楼道口的感应灯突然亮起,她心跳漏了一拍,却见顾昭倚在墙角,手里拎着她最爱喝的杨枝甘露,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掌心,冰凉。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干扰器好用,监控黑屏三分钟。”声音压得极低,像风穿过缝隙。
她刚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清脆得刺耳。
顾昭猛地把她拽进楼梯间,后背抵着墙,呼吸扫过她的发顶:“有人来了,先躲——”
“小狐狸,你终于露出尾巴了。”
阴恻恻的女声从楼下飘上来,像毒蛇吐信。
苏小满和顾昭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林晓雪的高跟鞋声“哒哒”逼近,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装监听器?查我舅舅?你以为你是谁………”
声音渐渐远去,顾昭的手还紧攥着她的手腕。
苏小满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混着杨枝甘露的甜,在夜风里漫开,像一场无声的誓约。
“明天早上。”她贴着他耳朵轻声说,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廓,“去市局查张局的档案。”
顾昭点头,喉结滚动:“我陪你。”
月光漫过天台的栏杆,照见林晓雪站在对面楼的阴影里。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监控画面里苏小满开抽屉的身影。
短信提示音响起:“计划提前,明早八点。”她按下发送键,嘴角勾起冷笑。
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边被踩碎的微型摄像头——原来从苏小满进拳馆的那一刻,就有双眼睛,在更暗的地方,盯着她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