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苏小满的手机在枕头边炸响，像一道撕裂梦境的雷。
她迷迷糊糊摸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刺目的“99+”微信提示在昏暗中闪烁，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最上面是同桌小葵的语音条，点开后，那声“小满你快看林晓雪朋友圈！我靠这女的疯了吧——”炸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手指划开朋友圈的瞬间，那张照片就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
顾昭的手被林晓雪十指紧扣，背景是拳馆更衣室的镜子，灯光暧昧昏黄，镜面泛着油光般的暗影，仿佛空气都凝成了粘稠的液体。
配文只有七个字：“原来有些人，只是演技好。”
苏小满盯着照片里顾昭的手背——那道上周为她搬书蹭破的小伤口还在，淡粉色的痂边缘微微翘起，像被风掀开的旧信封。
这说明照片是最近拍的。
她屈指敲了敲屏幕，玻璃的冷硬触感从指尖传来，忽然笑出声，笑声短促，像玻璃碴子划过铁皮。
昨晚在拳馆楼梯间，她悄悄抹在他袖口的荧光粉还残留着微光，此刻照片里林晓雪指尖那抹若有似无的绿，正与顾昭手腕内侧的荧光印子严丝合缝。
“小狐狸，你终于露出尾巴了。”她学着林晓雪昨晚的语气低语，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窗缝，随即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塑料壳与木面碰撞出“咚”的一声闷响。
床头闹钟显示七点零五，明华中学的早自习是七点半。
厨房飘来煎蛋的滋滋声，蛋清在热油里卷边，焦香混着黄油的甜味钻进鼻腔。
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满，太阳蛋好了！”
她咬了口滚烫的酱香饼，甜面酱在舌尖炸开，葱末黏在唇角。
她将另一份包好，揣进书包侧袋——毕竟等会儿教室里的戏，总得让男主角吃饱了才有力气演。
教学楼走廊里的议论声比早读铃还响。
苏小满抱着作业本拐过转角，听见几个女生挤在公告栏前咬耳朵：“听说顾昭跟林晓雪好上了？昨天还看见他们在拳馆……”“那苏小满呢？她俩不是走得挺近？”
她脚步没停，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直到走到教室后门。
顾昭正趴在课桌上补觉，后脑勺翘起的呆毛被压成小旗，发丝间透出一点洗发水的薄荷味。
苏小满把酱香饼往他桌上一放，油纸包发出“窸窣”的轻响，像风吹过枯叶。
“醒了。”她屈指敲了敲他的课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前座的小葵扭头看来。
顾昭慢悠悠抬起头，眼尾还带着没睡醒的红，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密的影。
他盯着酱香饼愣了两秒，忽然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掌心温热，袖口擦过她手背，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荧光粉触感。
“你朋友圈看了？”他压低声音，气息拂过她耳廓。
“看了。”苏小满从书包里摸出盒牛奶推过去，指尖冰凉，“林晓雪这招够狠，先坐实你俩关系，再坐实我被甩——”她忽然笑出声，眼底却冷得像霜，“不过她可能没查过，拳馆更衣室的镜子是双向的。”
顾昭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他撕开酱香饼的包装，葱香混着甜酱味猛地蹿出来，勾得人胃里一紧。
“所以你昨晚在我袖口抹荧光粉，是为了……”
“证明这照片是摆拍啊。”苏小满托着下巴看他，阳光斜照进教室，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要是真跟你十指相扣，荧光粉早蹭她手背上了——可照片里只有指尖有，说明她只敢碰你指尖。”
顾昭咬了口饼，突然把沾着酱的指尖往她鼻尖点，温热的酱汁蹭上她的皮肤，微微发烫。
“小狐狸，你算计得倒清楚。”
“那当然。”苏小满掏出口红补了补唇色，镜子里映出前座女生偷偷回头的身影，口红在唇上划出一道艳红的弧，“毕竟有人昨天说要‘陪我去市局查档案’，结果今天就被人拍了亲密照——”她突然提高声音，“顾昭同学，你该不会是被人威胁了吧？”
教室里“刷”地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停了。
顾昭叼着饼抬头，眼尾挑起，像一把出鞘的刀：“威胁？就她？”他把剩下的半块饼塞进苏小满嘴里，温热的饼皮贴着她的唇，甜酱在舌尖化开，“我顾昭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昨天是帮林晓雪她爸修拳台，她非拉着我拍照说要发家长群——”他冲前排女生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聊天记录，“喏，她爸还在群里谢我呢。”
前排女生们“哦”地起哄，小葵直接扑过来扒拉顾昭手机：“我看看我看看！顾大校霸居然会修拳台？”
苏小满含着饼笑出眼泪，咸涩的泪水混着甜酱在嘴里化开。
顾昭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颈，体温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像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她忽然想起昨晚在楼梯间，他后背抵着墙，呼吸扫过她发顶的热度——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在配合了。
中午放学铃打响时，林晓雪的朋友圈评论区已经被顾昭的“修拳台证明”刷屏。
苏小满收拾书包时，小葵凑过来戳她胳膊：“你俩不会真在演吧？我看顾昭看你那眼神——”
“演什么演。”苏小满把画本塞进书包，纸页间夹着昨晚从林晓雪办公室拍的张局档案照片，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走了，去天台晒晒太阳。”
天台铁门“吱呀”一声开的时候，顾昭正靠在栏杆上抽烟。
烟头的红光在风中明灭，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见她进来，他掐了烟扔进垃圾桶，转身时风掀起校服下摆，露出腰侧淡青色的旧伤——那是上周地下拳赛留下的，像一条褪色的蛇盘踞在皮肤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苏小满走过去，发梢被风卷起来，扫过他手背，痒得像静电。
“你每次心烦都来天台。”顾昭低头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昨晚在拳馆，你说‘去市局查档案’，我就知道今天会有这一出。”他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耳垂，留下一道微热的痕迹，“可你刚才在教室说‘配合’……”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演下去。”苏小满望着远处的梧桐树，叶片在风里翻出银白的背面，像一群扑腾的蝴蝶，“演成不动心的小狐狸，演成只需要你帮忙查真相的同桌。可昨晚你把外套塞给我时，我心跳快得能敲鼓；今天早上看她发的照片，我居然想冲去拳馆把她那双手剁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发酸，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顾昭，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风突然停了。
顾昭的手掌覆上她后颈，带着体温的力度让她膝盖发软。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那我们就别演了。”
苏小满抬头看他，他眼底有团火，烧得她眼眶发酸。
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刚要转头，顾昭却把她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落在她发间：“林晓雪的手下，在那边树后面。”
苏小满的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凉。
她听见林晓雪的声音从风里飘过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狠：“今晚就动手，让她彻底消失……”
“我知道他们要动手了。”她贴着顾昭心口轻声说，心跳隔着两层布料撞击着她的耳膜，“昨晚在她办公室，我偷录了张局收黑钱的证据；刚才在天台，我录下了她指使手下的声音——今晚……就是收网的时候。”
顾昭的手臂紧了紧，像一道铁箍。
楼下传来放学的铃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株缠在一起的树。
林晓雪躲在二楼拐角，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她看了眼手机里的定位——苏小满的手机信号正停在天台，而她安排的人已经在校外的巷子里支好了麻袋。
“今晚，就让这出戏，唱个彻底。”她对着微信对话框按下发送键，“动手时间：八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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