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晨光刚刚爬上窗台,苏小满枕头边的手机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像一只被惊醒的蜂鸟在寂静中嗡鸣。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屏,备忘录提醒的红色气泡在屏幕上炸开——“顾昭今天生日”,后面跟着一串感叹号,那是她昨晚手抖多按上去的。
那抹刺眼的红,像一颗突然迸裂的心跳,撞得她睡意全无。
“完了完了!”她猛地坐起来,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发丝蹭着脸颊,又干又痒。
她抬手胡乱抓了两下,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一晚顾昭凑过来看手机时,自己慌慌张张锁屏的样子,耳朵尖又开始发烫,仿佛被阳光晒透的薄纸,连血液的流动都清晰可感。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戳出一条消息:“楚晴姐!能帮我查一下顾昭的小学档案吗?就是明华附小那种老校区,说不定有他戴红领巾的照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掀开被子跳下床,棉质被角划过小腿,留下一道微痒的痕迹。
她连拖鞋都穿反了,脚后跟踩着鞋尖踉跄两步,地板的凉意从脚心直窜上脊背。
“为什么突然要小学档案?”楚晴的消息秒回,还附带了一个疑惑猫猫头表情包,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她心虚。
苏小满对着镜子抓了抓翘起来的呆毛,镜中映出她睡眼惺忪的脸,眼尾还挂着一点没擦净的睫毛膏。
她想起顾昭说过奶奶总说他小时候“像个小炮仗,被人推搡着还梗着脖子说不疼”,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低沉又带笑。
她咬着下唇打字道:“今天是他生日,我想给他做一本成长日记。”发完消息后又补了一个合十的表情包,“拜托拜托!我请你喝一周奶茶!”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按下了某种命运的开关。
楚晴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苏小满这才松了口气,胸口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看表,七点十分,早读课八点开始,时间还来得及。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风里飘来一丝桂花的甜香,像是为这一天悄悄铺好的序曲。
午休时,高二(3)班的后窗台上多了一本摊开的素描本。
阳光斜斜地洒在纸面,铅笔的阴影在草图上跳动。
苏小满咬着铅笔头,在画纸上疯狂涂抹——灯牌的草图已经改到第三版了,原本设计的星星边框被她狠狠划掉,橡皮屑像雪片般簌簌落下,换成了火焰纹路,“昭哥加油!你是我最骄傲的少年!”这几个大字被她用荧光笔描了三遍,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仿佛能灼伤人的眼。
“小满姐又在搞什么大工程啊?”同桌林小葵凑过来看,被突然亮起的荧光闪得眯起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我去,这灯牌比上次校运会画的加油板还大啊?”
苏小满赶紧用胳膊捂住画纸,纸张边缘蹭过手肘,留下一道荧光粉的痕迹。
她耳朵尖红得像刚出炉的草莓大福,指尖发烫:“就、就是普通的手工课作业!”
“骗鬼呢。”林小葵戳了戳她的胳膊,指尖带着一点凉意,“上次你给顾昭藏作业的时候也是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她突然压低声音说,“我今早看见顾昭在小卖部买了一盒巧克力,包装贵得很,该不会是……”
“叮铃铃——”午休结束的铃声救了苏小满的命,金属质地的铃声在走廊里回荡,像一把剪刀剪断了即将脱口的秘密。
她手忙脚乱地合上素描本,画纸边缘的荧光粉蹭了满手,活像偷涂了妈妈口红的小孩,指尖黏腻又发亮。
她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我、我去印刷店!”
苏小满匆匆走出学校,午后的阳光洒在街道上,她脚步匆匆,无暇顾及路边摇曳的树影和行人投来的目光,一心想着印刷店的灯牌有没有印好,就这样很快来到了明华中学后门的“晨光印刷社”。
下午五点,在“晨光印刷社”里,她踮着脚从店员手里接过卷成筒状的灯牌。
印刷机的热气还残留在灯牌上,她凑近闻了闻,是油墨混合着胶水的味道,浓烈而新鲜,很像顾昭校服上偶尔会有的拳馆消毒水味——那是一种带着金属与汗水气息的熟悉感,让她心头一颤。
“小姑娘,这灯牌可真够显眼的。”老板一边扫码收款一边笑着说,“上面这字,是给男朋友加油的吗?”
苏小满的耳朵尖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心跳像擂鼓,她抱着灯牌落荒而逃,纸筒边缘抵着胸口,传来一阵阵温热的触感。
路过学校超市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盒草莓蛋糕——顾昭上次说奶奶做的草莓酱最甜,不知道他爱不爱吃奶油。
蛋糕盒在她手中微微发凉,凝结的水珠顺着纸盒滑落,滴在掌心,冰得她一激灵。
傍晚六点,夜场拳馆的霓虹灯开始闪烁,红蓝交错的光打在潮湿的巷道墙壁上,像一场无声的警报。
苏小满把灯牌藏在运动服里,帽子压得低低的,像一只偷偷溜进粮仓的小仓鼠,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她站在拳馆外的后巷,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她知道这样溜进去要是被发现就糟了,但一想到顾昭看到自己惊喜的样子,她咬了咬牙,还是猫着腰朝西侧消防通道走去。
她记得楚晴说过,拳馆的监控死角在西侧消防通道,于是绕着后巷走了三圈,确认没有穿黑夹克的保镖巡逻后,才猫着腰溜了进去。
观众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汗味混合着烟草味熏得她直皱鼻子,空气黏稠得像浸了水的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燥热与不安。
她找了一个最靠近擂台的位置,展开灯牌的瞬间,纸张哗啦一声展开,荧光字在昏暗中骤然亮起,周围几个小年轻吹了声口哨:“哟,这是谁的粉丝牌啊?昭哥今天要被姑娘表白啦?”
苏小满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了,她把蛋糕盒往脚边踢了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运动服袖口,布料在指尖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擂台上方的聚光灯突然亮起,主持人的声音炸响:“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拳王——昭哥!”
顾昭从后台走出来的那一刻,苏小满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没穿平时的校服,古铜色的肌肉在灯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额角缠着带血的绷带——应该是赛前热身时受的小伤。
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像一枚沉默的勋章。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观众席,突然定在了苏小满举着的灯牌上。
“昭哥!看这边!”苏小满扯着嗓子喊道,把灯牌举得高高的,“你是我最骄傲的少年!”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单薄,却又无比清晰。
全场的欢呼声瞬间炸开,像海啸般席卷而来。
顾昭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动了动,嘴角慢慢翘起一个弧度。
对面的张猛趁机冲了上来,一记摆拳擦着他的下颌骨飞过,风声贴着耳际掠过。
裁判惊出一身冷汗,吼道:“昭哥!认真点!”
顾昭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视线却始终黏在苏小满身上。
他对着观众席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朝张猛勾了勾手指——这是他独有的“挑衅”动作,苏小满上次在监控录像里见过。
后台,老K捏着望远镜的手青筋暴起。
他盯着观众席里那个举灯牌的姑娘,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阿飞,去查查那个女的是谁。”
“是。”穿黑夹克的男人低头应了一声,转身时腰侧的弹簧刀在灯光下闪了闪。
比赛结束得比苏小满想象中要快。
顾昭在第三回合就把张猛打得趴在地上,他弯腰扯下拳套,甚至没等裁判宣布结果就往后台跑去。
苏小满抱着蛋糕和灯牌追了上去,在走廊转角的阴影里拉住了他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瞬间,滚烫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开来。
“顾昭!”她的声音带着点喘息,“生日快乐。”
顾昭转身的瞬间,汗水顺着下巴滴在了她的手背上,温热,带着咸涩的气息。
他盯着她怀里的蛋糕和灯牌,喉结动了动:“你怎么……”
“嘘——”苏小满把蛋糕塞到他怀里,又从背后抽出用红绸包着的画册,“这是礼物。”
画册的封面是她亲手画的,顾昭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影子刚好罩住缩在座位上的她。
翻开第一页,是开学那天她藏他数学作业的素描;第二页是他蹲在教室后窗帮她捡掉下去的橡皮;第三页是上周他们在天台看夕阳,两个交叠的影子像两棵缠在一起的树……
“我画了三个月。”苏小满的声音越来越轻,“本来想等毕业再送的,可今天……”
顾昭的手指轻轻抚过画纸,眼眶慢慢红了。
他突然把她连人带画册抱进怀里,汗水混合着血的味道将她包裹,却比任何香水都让她安心:“小狐狸,你比我奶奶还会记这些破事儿。”
“谁让你总偷偷帮我热牛奶!”苏小满埋在他颈窝里闷声说道,“谁让你明明讨厌芥末还吃了我三个三明治!”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阿飞站在门口,弹簧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白。
他看着拥抱的两人,看着苏小满往顾昭嘴角贴创可贴时皱起的眉头,突然想起老K说“这个女的是来查我们底细的”——可现在这个姑娘的眼睛里,只有他从未见过的,像星星落进潭水般的温柔。
“她……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种人。”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把弹簧刀塞回腰侧。
门重新关上时,他摸出手机给老K发消息:“目标已确认,无威胁。”
夜场拳馆的霓虹灯在凌晨一点熄灭。
苏小满抱着空蛋糕盒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震动——是楚晴的消息:“小学档案找到了,有顾昭二年级戴红领巾的照片,笑起来还有小虎牙。”还附带了一张扫描件,照片里的小男孩皱着鼻子,红领巾歪歪扭扭地系在脖子上,和现在的顾昭像得让人鼻子发酸。
她对着照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加快脚步往家跑去。
明天早上,她要以楚晴助理的身份再去拳馆——上次整理的证据链里,老K的转账记录还缺最后一环。
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她的运动服,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顾昭从小到大的照片。
明天,或许可以……
次日清晨,苏小满站在拳馆门口,看着玻璃门里晃动的人影,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开的瞬间,她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莓蛋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