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小满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按下了播放键。
那段经过她精心剪辑、去除了杂音的录音，清晰地流淌出来。
先是赵雨欣她们几个女生刻薄的嘲讽和威胁，紧接着，一个低沉、嘶哑，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陌生男声突兀地插入，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冷手术刀，瞬间划破了校园欺凌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再有下次，就不是让她在学校待不下去这么简单了。”
录音结束，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老师，一个平日里以“佛系”著称，保温杯里泡枸杞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堪称是川剧变脸的现场教学。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原本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反复将进度条拖回那个男声出现的地方，听了一遍又一遍，脸色也随之一点点变得铁青。
苏小满安静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吐槽：王老师，您这表情管理，建议跟隔壁班的戏精赵雨欣学学。
终于，王老师放下了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里的惊骇都排空。
他指着手机，声音都有些发颤：“苏小满同学，我得收回我之前的话。这……这已经不是什么简单的校园欺凌事件了。”他抬起头，目光凝重地看着苏小满，“这个人，这个男人的声音……恐怕是个校外势力。”
“我的天呐，”苏小满心里一咯噔，“这剧情不对啊，怎么就快进到扫黑除恶了？”
当天下午，消息灵通的苏小满就得知，赵雨欣被叫去了教导处。
她借着去办公室交作业的由头，在走廊里不动声色地“路过”。
教导处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几位老师轮番劝导的声音，但赵雨欣的回应，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沉默。
苏小满耳朵尖，隐约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赵同学，你把事情说清楚，学校会保护你的！”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你告诉老师，我们一起解决。”
门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苏小满都以为她打算一问三不知扛到底了。
突然，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啜泣声传了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恐惧。
“我不敢说……我真的不敢说……”赵雨欣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说……他说他会毁了我全家……”
那句“毁了我全家”，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苏小满的心上。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中二又狠辣的台词？
可从赵雨欣那发自灵魂的恐惧来看，这绝不是一句玩笑。
那个男人，是玩真的。
夜晚，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小满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手机就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一串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种不祥的预感。
犹豫片刻，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一个低沉得仿佛能让空气振动的男声传来，正是录音里那个声音。
只不过，这次是活生生的、透过听筒直接钻进她耳朵里的。
“小姑娘，你太聪明了。”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平铺直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苏小满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后背一阵发凉。
这低沉的嗓音，不去参加《中国好声音》可惜了，用来威胁她一个手无寸铁的美少女，属实是有点大材小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了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你是谁？”
对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掌控一切的傲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你在威胁我？”苏小满反问，心脏却擂鼓般狂跳。
我的天呐，这不就是霸总文学照进现实吗？
只不过这个霸总好像想送我去见阎王。
“我从不威胁人，我只陈述事实。”男人的声音冷了下去，“有些事，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掺和的。别逼我出手。”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嘟”的一声挂断了。
苏小满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冰冷的忙音像是对她无声的警告。
良久，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顾昭就出现在了苏小满家楼下。
他看着她略带憔悴的脸和眼底的青黑，什么都没问，只是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走吧，我陪你去。”
苏小满愣了一下：“去哪儿？”
“报警备案。”顾昭的语气不容置疑，“昨晚的电话，必须让警察知道。这不是游戏。”
看着少年坚毅的侧脸，苏小满心里那点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浮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在警察局做完笔录，顾昭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找了个角落，拨通了一个电话。
苏小满只听到他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然后将那段录音发了过去。
“阿飞，帮我听听这个声音，有没有印象。”
没过多久，顾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信息，眉头瞬间皱起。
“怎么了？”苏小满凑过去。
顾昭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名叫“阿飞”的人发来的消息：“昭哥，这声音有点耳熟。我们之前在‘夜场拳馆’清场子的时候，好像听过。道上的人都叫他老K，但这个声音，感觉比老K的段位还高，可能是老K的上线。”
夜场拳馆？老K？上线？
一连串仿佛只在电影里出现的词汇，让苏小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
好家伙，她以为自己拿的是校园智斗剧本，结果一不小心升级成了刑侦悬疑剧，还带点江湖风云的意思。
下午的课，苏小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操场上奔跑嬉笑的同学，感觉自己和他们仿佛隔着一个次元。
阳光明媚，青春正好，可她的世界里，却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覆上了她放在课桌上冰凉的手背。
苏小满回过神，对上了顾昭深邃而专注的眼眸。
“别怕，”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他是谁，我会一直守着你。”
这该死的安全感，怎么跟偶像剧男主似的。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演的好像是刑侦剧啊喂！
苏小满在心里疯狂吐槽，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她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
心中那块名为恐惧的石头，似乎被这温暖的守护撬动了。
但她比谁都清楚，赵雨欣的眼泪，那个男人的警告，还有“老K上线”这个神秘的身份……这一切都预示着，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放学后，苏小满和顾昭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分别时，顾昭依旧不放心地叮嘱：“到家给我发信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顾大保镖。”苏小满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了自家单元楼。
回到家，一切如常。她换好鞋，习惯性地朝门口的信箱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脚步瞬间顿住。
信箱的投递口，悄无声息地探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一角。
那不是账单，也不是广告传单，就是一个最普通、最干净的纯白色信封。
她走过去，缓缓将信封抽了出来。
信封上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地址，显然是有人亲手塞进来的。
而在信封的正中央，用一种刻意改变了笔迹的、略显歪斜的字体，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黑字。
那是一个问句，像一个来自深渊的嘲弄。
“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