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晨会，本该是全校师生集体摸鱼、神游天外的黄金时间，校长冗长的发言堪比催眠神曲，底下站着的学生个个都是“时间管理大师”，盘算着今天中午吃什么，周末去哪儿玩。
可今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杀气”。
罪魁祸首，是那位站在校长身边，气场强大、一身高档定制西装的女士。
她来自全国顶尖的A大，是招生办的王牌，人称“录取通知书收割机”李姐。
她的出现，就像在一群嗷嗷待哺的哈士奇里，突然扔进了一根顶配的纯肉骨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各位同学，老师们，早上好。”李女士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亮而有力，瞬间驱散了操场上空最后一丝睡意，“本次明华中学与我校联合举办的‘青春纪实’美术赛，涌现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为了鼓励真正有才华、有思想的年轻人，我校经过慎重讨论，决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一个即将揭晓终极大奖的主持人，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破格给予本次美术赛一等奖获得者，A大艺术系的保送资格！”
轰——！
整个操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保送A大？
这可是多少学霸拼命努力都难以触及的高度！
现在，居然成了一场美术比赛的附加奖励？
这天大的好运，到底要降临在谁的头上？
所有参加了比赛的学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苏小满站在高三七班的队伍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校长的扩音器还响，手心满是汗水。
她下意识地看向队伍另一头的顾昭，少年身姿挺拔，哪怕穿着肥大的校服，也像一棵屹立不倒的白杨，只是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此刻也正牢牢地望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下面，我宣布本次‘青春纪实’美术赛的获奖名单。”校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清了清嗓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有点激动，“三等奖，高二三班，王……”
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片小小的骚动，但更多的人是在等待，等待那个最终的、能一步登天的名字。
“二等奖，高三一班，陈雅……”
听到这个名字，苏小满身边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小雅，嘴角撇了撇，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她瞥了苏小满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和不屑。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一等奖！”校长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等奖的获得者是——高三七班，苏小满同学！获奖作品，《我不想和你分开》！”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苏小满身上。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全世界都按下了静音键。
直到班主任在身后猛推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迈着有些发软的步子走上主席台。
李女士亲自将烫金的证书递到她手中，脸上带着欣赏的微笑。
她没有急着让苏小满下台，而是拿起麦克风，目光转向大屏幕上投出的那幅画。
画中，一个少年坐在破旧的窗台边，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却望着远方，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倔强。
而画的角落里，一只纤细的手，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整个画面充满了故事感和一种撕裂般的张力。
“苏小满同学，”李女士的声音温柔却极具穿透力，“这幅画的感染力非常强，尤其是画中这位男生。我很好奇，可以告诉我，他是你愿意用自己的未来去守护的人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台下再次哗然，无数八卦的目光在苏小满和队伍里的顾昭之间来回穿梭。
这简直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处刑加官宣啊！
苏小满捏紧了手里的证书，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李女士探究的目光，站得笔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操场。
“是。”
只有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每个人的未来，都应该由自己守护。但我愿意，把我们的未来，画在一起。所以我画的，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而是我们的未来。”
这回答，既肯定了感情，又彰显了独立。
李女士眼中的欣赏更甚，她带头鼓起了掌。
雷鸣般的掌声中，苏小满走下主席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回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整个班级就炸开了锅。
同学们围着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夸赞之词扑面而来。
“我去，小满你也太牛了吧！A大保送啊！以后就是人上人了！”
“你那画画得太绝了，尤其是顾昭那个眼神，简直神还原！”
“这下好了，你俩可以双宿双飞，去A大继续当神仙眷侣了！”
角落里，只拿了二等奖的小雅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班都听见：“保送了又怎样？A大在首都，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某些人别忘了，顾昭他奶奶还病着呢，他根本不可能走。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欢喜。”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班里的热闹气氛。
所有人都知道，顾昭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苏小满，想看她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局面。
苏小满却笑了。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讲台，从粉笔槽里捡起一截粉笔。
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用力写下“苏小满”三个大字。
然后，用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将自己的名字圈在了里面，像是在宣告主权。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小雅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苏小满，不是那种需要靠男人才能上位的菟丝花。”
她用粉笔敲了敲黑板上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脆。
“我是那种，能让男人为了我，拼了命追着跑的女孩。”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坐在最后一排的顾昭，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抬起头，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嘴角，竟微微向上扬起。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泪光一闪而过，亮得惊人。
放学铃声响起，喧嚣了一天的校园终于归于平静。
苏小满没急着回家，而是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教学楼顶的天台。
果不其然，顾昭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靠着栏杆，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将烟从嘴里取下，夹在指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她。
苏小满展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通知单，上面的手术费用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刺眼的数字。
“奶奶下周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顾昭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苏小满心上，“家里的积蓄都用在前期治疗了，还差三万。你别担心，我跟拳馆那边说好了，下周末有一场加了赌注的比赛，只要我赢了，钱就够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苏小满知道，那种所谓的“赌注比赛”，跟把命押在轮盘上没什么区别。
“你疯了！”苏小满一把夺过那张缴费单，双手用力，直接撕成了两半。
纸屑在风中飞舞，像一只只破碎的蝴蝶。
“顾昭，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他，“我说过，我们一起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顾昭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自卑。
苏小满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从书包里掏出另一张纸，拍在他胸口：“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A大的奖学金申请表，在“是否申请全额资助”一栏，她用黑色的水笔，重重地打了一个勾。
“我已经提交了申请，”苏小满仰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A大的全额资助，能支付我所有的学费和住宿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补贴。所以，接下来的计划是——你去A大附近租个房子，好好照顾奶奶。我，苏小满，负责赚钱养你。这不比你去那个破拳馆把命当儿戏强一百倍？”
顾昭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要把他所有的退路和怯懦都烧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长臂，一把将她狠狠地拉入怀中。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苏小满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苏小满……”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不是穷，也不是吃苦。我最怕的，是有一天，当你站得足够高，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会突然发现……我根本配不上那么好的你。”
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是他所有沉默和逞强的根源。
苏小满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用力地抵住他的额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好。你要努力到让我觉得——选择你，是我苏小满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最厉害的选择。”
风在天台呼啸而过，吹起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他最后的迷茫。
顾昭闭上眼，滚烫的液体终于从眼角滑落。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
当晚，城市另一端某个喧闹的酒吧后巷，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阿琳，有些不耐烦地挂掉了一个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
“喂，强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阿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阿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汇报：“强哥，有点麻烦……昭哥他最近根本没来拳馆，我听说，他天天陪着那个叫苏小满的丫头画画，好像还因为那个丫头，拿到了什么A大的保送资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比任何怒骂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良久，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残忍。
“画画？看来，他是忘了自己这条命是谁给的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老板说了……该动点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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