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明华中学的林荫道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像极了苏小满此刻的心情,暖洋洋,还带着点梦幻。
她和顾昭并肩走着,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被放大了的“牵手特写”相框,感觉自己像是捧着一颗滚烫的心。
“所以,”苏小满侧过头,眼里的笑意像碎钻一样闪亮,“昭哥,这算是官方盖章认证吗?”
顾昭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拎着书包,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夕阳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好看的阴影。
“什么官方?”他故意装傻,嘴角却压不住那抹上扬的弧度。
“别装,我看见你耳朵红了,”苏小满胆子肥得不行,甚至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臂,“校园论坛都快炸成一锅赛博烟花了,热搜榜首就是咱俩,标题取得那叫一个惊悚——《震惊!校霸与学霸的地下恋情,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顾昭被她这胡说八道的玩梗能力逗乐了,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滚出来:“你还挺关注。就不怕被周扒皮……咳,周老师请去喝茶?”
“怕什么?我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人。”苏小满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相框,“你看,周老师非但没批评,还夸老张有艺术细胞,说这叫‘于无声处听惊雷’,是青春最真实的写照。再说了,”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继续当个小透明,在角落里羡慕别人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顾昭的脚步微微一滞。
他停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重活?”
苏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说顺嘴了。
她赶紧打哈哈:“嗨呀,就是一种比喻啦!意思是说,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社恐,勇敢追爱!懂?”
她仰着小脸,眼神真诚得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顾昭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再追问,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比想象中要温柔许多。
“知道了,苏大胆。”
他把她送到巷子口,苏小满抱着相框,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踩着云朵,轻飘飘的不真实。
她转身想说再见,却被顾昭叫住。
“苏小满,”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神色难得地有些郑重,“那个集训……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也是。”苏小满挥挥手,转身跑进巷子。
她没看到,顾昭在她转身后,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顶上热搜的帖子,看着那张十指紧扣的照片,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他保存了图片,然后面无表情地划过唐浩那条“只是同桌”的评论,指尖轻轻一点,选择了“举报”。
举报理由:传播不实言论。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了与苏小满相反的方向,背影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与此同时,一家高档咖啡馆里,林潇潇的表姐冯倩正优雅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她的对面,坐着一脸阴郁的唐浩。
“一张照片而已,就把你打击成这样了?”冯倩放下银匙,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唐浩,我以为你至少会比现在更有骨气一点。”
唐浩猛地抬头,眼中有不甘和愤怒:“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顾昭?论家世,我们家不比他那个开拳馆的差!论成绩,我也在年级前列!苏小满凭什么……”
“凭她现在是话题中心,而你,只是个给她增加热度的配角。”冯倩一针见血,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心,“你那条评论,现在被多少人截图嘲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典范,你知道吗?”
唐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私信里全是骂他“小丑”“普信男”的。
冯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伊甸园里诱惑夏娃的蛇:“所以,你想不想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让所有人看看,苏小满那个所谓的‘淡定从容’的人设,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唐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怎么做?”
“很简单,”冯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小满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是她的画,对吧?我听说,她为了这次美术集训,准备了一幅压箱底的作品,据说要在开营仪式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作展示的。你说……如果这幅画,在她最风光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小心’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
冯倩循循善诱:“她现在的人设是‘为爱冲锋的勇士’,是‘淡定从容的艺术才女’。可如果她当众失态,尖叫、哭泣,甚至气急败坏地指责你,那她的人设不就瞬间崩塌了吗?大家只会觉得她虚伪、小气,是个玩不起的白莲花。到时候,你再‘诚恳’地道个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舆论会站谁,还用我说吗?”
唐浩的眼睛亮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小满崩溃大哭,顾昭脸色铁青,而自己则在众人的同情中“委屈”地道歉的场景。
那种报复的快感,让他心头一阵火热。
“好!我干!”
夜深了。
苏小满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学校专门为艺术生开放的画室。
她那幅为了集训准备的作品,今天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润色,正静静地立在画架上。
画的名字叫《破晓》。
画面主体是无边的黑暗,浓重得仿佛能吞噬一切,象征着她前世的绝望与压抑。
但在画面的正中央,有一道光,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撕裂了这片黑暗。
那光芒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自两只紧紧交握的手。
一只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另一只则纤细白皙,却同样坚定。
光,就从他们十指相扣的缝隙中,迸发出来,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幅画,是她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宣言。
她要像这道光一样,冲破所有束缚,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小心翼翼地将画从画架上取下来,准备带回家好好保管。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画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唐浩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小满,我……我是来为我白天在论坛上的话跟你道歉的。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你别往心里去。”
苏小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对唐浩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应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着,她抱着画板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唐浩却像没看到她的意图,反而朝她走近了一步,语气显得更加“真诚”:“我是真的……啊!”
他一声惊呼,身体夸张地向一侧踉跄,仿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而他倒下的方向,正好是苏小满!
更要命的是,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没盖紧的松节油,在空中划出一道晶亮的抛物线,目标直指苏小满怀里的画作!
这是百分百的社死现场剧本!
按照冯倩的设想,苏小满会下意识躲闪,或者尖叫着试图保护画作,但无论如何,这幅心血之作都将毁于一旦。
紧接着,就是她期待已久的“人设崩塌”大戏。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苏小满做出了一个让唐浩始料未及的反应。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后退。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瞬间将怀里的画板翻转了过来,用坚硬的画板背面,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泼过来的松节油!
“哗啦——”
刺鼻的液体尽数洒在了画板背面,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却没有一滴溅到画作本身。
做完这一切,苏小满才后退一步,稳稳站住。
她垂下眼,看着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瓶子,和一脸震惊到呆滞的唐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只是抬起眼皮,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冷冷地剐过唐浩的脸。
“唐浩同学,”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对方的耳朵里,“画室的地刚拖过,有点滑。下次走路,记得看路。”
说完,她抱着那块背面被腐蚀得一片狼藉的画板,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了出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笔直而孤高的背影。
唐浩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哭闹,没有崩溃,只有那双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眼睛,看得他心里发毛。
回到家,苏小满关上门,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靠在门板上,后背一阵发凉。
不怕是假的,但她更清楚,一旦示弱,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她将画板小心地平放在书桌上,翻过来检查画心。
万幸,保护得很好,完好无损。
但那股刺鼻的松节油味道,和背面被腐蚀的痕迹,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
她以为,只要自己勇敢一点,就能改变一切。
但她忘了,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不愿被照亮的阴影。
桌角,那个崭新的相框里,两只紧扣的手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苏小满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眼中的疲惫和后怕渐渐被一种更加坚韧的东西所取代。
她想起了顾昭那句“注意安全”,想起了周老师赞许的微笑,想起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崩溃?认输?那不是她苏小满的剧本。
她打开窗户,让夜风吹散室内的味道。
然后,她拿出了所有的绘画工具,颜料、画笔、刮刀……铺满了整个桌面。
既然你们想看我的人设崩塌,那我就给你们一场更大的烟火。
这一夜,苏小满没有睡。
她将画板背面的腐蚀痕迹,当成了新的画布。
她用刮刀刮去起泡的表层,用特殊的底料重新填平,然后,她调和了最浓的黑和最亮的金。
她将唐浩留下的丑陋痕迹,变成了一片盘根错节的荆棘。
而在这片象征着恶意与险阻的荆棘之上,她用灿烂的金色,画上了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正昂首振翅,引吭高歌。
正面的《破晓》,背面的《重生》。一体两面,相得益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苏小满终于放下了画笔。
她看着眼前这幅比之前更具冲击力和生命力的作品,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集训出发的闹钟在桌上嗡嗡作响。
苏小满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箱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幅承载了她两世不屈的展板,用厚厚的防撞泡沫一层又一层地仔细包裹起来,每一个边角都处理得严丝合缝,仿佛在包裹一件绝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腰,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和浓浓的期待。
风暴要来了,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看某些人见到这幅“被毁掉”的画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