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顶灯突然“咔嗒”一声全亮了，白得晃眼的光线下，林浩宇举着那个黑色U盘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指节却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他的声音裹着笑，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顾同学，你带来的设备里，检测出未经许可的存储介质。更巧的是——”他晃了晃U盘，标签上“昭哥拳赛录像”六个字刺得顾昭眼皮一跳，“这里面存着地下拳馆的暴力视频，你说这算学术交流，还是……校园安全隐患？”
靠墙坐的几个社团干部本来在玩手机，此刻纷纷抬头。
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数据共享会不让带外接设备，规则里写得清楚。”另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皱起眉：“拳赛？顾昭不是拿了省级数学竞赛奖吗？怎么会……”
顾昭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像在敲摩斯密码——这是苏小满教他的，紧张时默背她漫画里的台词：“反派跳脚时，主角要翻出底牌。”他低头瞥了眼掌心还带着体温的银色U盘，那是苏小满用3D打印机连夜做的，外壳磨得跟真的充电宝一样，连接口都涂了防刮花的透明指甲油。
“林干事说得对，规则要守。”顾昭突然笑了，痞里痞气地把裤袋里的另一枚U盘晃得叮当响，“不过我这也有个‘设备’，您要不要也检查检查？”
林浩宇的瞳孔缩了缩。
他看见那枚U盘贴着“明华机房2023.11.15”的便签纸，是苏小满用马克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小蜗牛——上周末他们蹲在宿舍阳台贴标签时，她还吐槽“这便签纸质量真差，一撕就破”，结果现在倒成了最锋利的刀。
“这是昨晚十点十七分，您在明华楼302机房删改监控日志的录像。”顾昭把U盘插进投影仪，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浩宇的脸在蓝光里白了一层，“还有您和‘林浩宇女友’的聊天记录——她备注是‘小曦的舔狗’，说‘为了社团实习资格，帮您盗号是应该的’。”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那个染栗发的女生猛地站起来：“林浩宇，你上次说我社团考核分低，是因为‘技术失误’，原来……”
“放屁！这都是伪造的！”林浩宇突然扑向控制台，却被顾昭一把拦住。
他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这才想起眼前人是能一拳打碎木板的主儿。
顾昭的声音还是漫不经心的，可指腹压在他腕骨上的力道像块铁：“别急，还有更精彩的。”
投影仪里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个女声，带着尖细的威胁：“苏小满的漫画必须下架，她画的顾昭是地下拳手？我让她知道什么叫——”
“停！”林浩宇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这是沈若曦的声音！她是学生会的，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顾昭调出阿飞还原的IP路径图，红色箭头从“社团联盟技术组”直指“苏小满微博账号”，“从入侵后台到伪造‘顾昭威胁苏小满’的聊天记录，每一步都用的是你们社团的专用权限。而你们，”他转身看向在场所有人，喉结动了动，“想把黑锅甩给一个靠画画和拳赛给奶奶治病的学生。”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苏小满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发尾还沾着晨跑的汗珠。
她身后跟着辅导员张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线：“小满说有紧急情况，我倒要看看——”
“张老师您看！”苏小满把文件拍在桌上，最上面是她微博的创作时间戳截图，“这是我画顾昭的草稿，每一页都存着2022年的云文档记录。”她又抽出一张聊天记录打印件，“这是林浩宇女友的悔过书，小米的表妹昨晚在奶茶店劝了她三小时，她承认盗号是被威胁的。”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顿住——那是社团联盟后台的权限分配表，林浩宇的名字在“最高管理员”一栏，红章盖得方方正正。
她抬头看向林浩宇，声音像浸了冰水：“你们社团，竟在校内构建信息监控网？”
林浩宇的后背抵着墙，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点。
他还想辩解：“这都是为了维护校园网络安全……”
“维护安全需要伪造聊天记录？需要威胁学生？”顾昭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他穿着拳馆的黑色背心，正对着沙袋出拳，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地板上，墙上的挂钟清晰显示“2023.11.15 03:12”。
“你们说我凌晨三点唆使苏小满造谣，可这时候我在拳馆训练，教练、监控、医疗记录都能作证。”他转头看向苏小满，眼睛亮得像星子，“她从不需要我教她画什么，因为她早就画出了我的全部。”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张老师合上文件，指节敲了敲桌面：“林浩宇，暂停你社团联盟干事的权限。学校会成立调查组，所有资料我先带走。”她扫了眼缩在角落的技术部部长，“还有你，配合调查。”
散会时，林浩宇被两个保安带走了。
他经过顾昭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却在触到苏小满冷着脸的眼神时，猛地别开了头。
苏小满把顾昭拽到走廊尽头的消防梯，仰头瞪他：“下次再自己跑过来冒险，我就——我就把你藏在我抽屉里的情书全贴公告栏！”她的耳尖红得像草莓，手指却还揪着他的衬衫下摆不放。
顾昭笑得肩膀直颤，伸手揉乱她的马尾：“我哪敢啊？上次你说‘最怕我配不上你的坚持’，现在我能堂堂正正站你身边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苏小满最爱的葡萄味，“而且……”他压低声音，“你画的那幅‘他流的汗比我的墨还多’，我奶奶看了说，这姑娘眼睛真亮，像能看见人心底的光。”
苏小满的鼻子突然酸了。
她想起前世躲在人群里不敢说话的自己，想起顾昭被记过时泛红的眼尾，想起重生那天清晨，她攥着画笔对镜子说“这次我要护着他”。
此刻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照进来，在顾昭的发梢镀了层金边，他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手绳，是用漫画原稿纸叠的，洗得发白却编得极紧。
“顾昭。”她突然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下次冒险，记得喊我一起。”
顾昭的耳尖“腾”地红了，像被点着的烟花。
他摸着脸颊傻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
是阿飞的消息：“沈若曦的账号今晚登录了校外服务器，她……”
“怎么了？”苏小满凑过去看。
顾昭迅速把手机屏按灭，笑着摇头：“没什么，社团群通知打扫卫生。”他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走，去食堂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我请客。”
苏小满没察觉他紧绷的后背。
直到他们走远，消防梯转角处传来“嘶啦”一声——沈若曦捏着刚拿到的调查简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把纸页撕成碎片，拨通了备注“陈总”的电话：“计划改了——让那本漫画书出版不了。她的人生，就永远只能画别人允许的故事。”
风从窗口灌进来，碎纸片打着旋儿飘向楼下，其中一页还印着苏小满漫画的分镜稿：少年和少女站在樱花树下，少女举着画笔说“这次换我护着你”，少年笑着伸手，掌心躺着半颗没吃完的葡萄味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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