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像被按了静音键，苏小满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颗快燃尽的星子。
她盯着"周周的素描本"的头像，后槽牙轻轻咬着下唇——那抹藏在画里的熟悉笔锋，原是周野父亲的影子。
床头小夜灯突然"啪嗒"一声亮起，是下铺的室友翻了个身，毛绒兔子玩偶从床沿垂下来，在墙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子。
苏小满猛地惊醒似的缩了缩手，手机"咚"地砸在素描本上。
这三天她给顾昭发了七条消息，五条语音，三次视频邀请。
前两次视频响到第四声被挂，第三次刚接通就传来他带着实验室白大褂味道的声音："小满，我这边培养皿要换液了。"第四次他说："明早有早八，我得睡了。"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咬着牙发的："你最近...是不是烦我了？"
此刻聊天框里，顾昭的回复停在两小时前："没有，别多想。"七个字像块冰，隔着屏幕都能冻得人指尖发颤。
苏小满突然掀开椅子，行李箱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跪在地毯上，指尖探进夹层最深处——那里躺着本边角卷翘的《物理必修三》，封皮上还留着高二时她用荧光笔涂的小太阳。
"哗啦"一声翻页，纸页间飘出片干枯的银杏叶，落在她膝头。
第一页空白处，顾昭的字迹力透纸背："今天你把芥末三明治塞给我，笑得像个坏狐狸。"后面有行更小的字，像是趁她不注意补写的："但我想，我可能喜欢上这只狐狸了。"
她的指尖沿着字迹轮廓描摹，突然摸到某处凹凸——是当年她偷偷用修正液点的小狐狸尾巴，现在修正液已经发黄，像块凝固的蜂蜜。
眼眶突然发热，有滚烫的东西砸在纸页上，晕开团模糊的蓝。
"叮——"
手机震动声惊得她手一抖，课本"啪"地合住。
来电显示是"阿飞"，备注是她画的戴黑框眼镜的小企鹅，此刻正随着震动在屏幕上蹦跶。
"苏姐，您快看'暗流体育'！"阿飞的声音像被按了加速键，"他们刚发了篇《顾昭新欢曝光？
深夜密会社团学妹》，配图是图书馆偷拍的！"
苏小满吸了吸鼻子，划开微博。
首页果然被那条营销号挂在最顶，照片里顾昭穿着白T恤，低头给个扎马尾的女生指题目，台灯在他发梢镀了层暖光——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大二上学期他们常去图书馆占这个位置，顾昭总说"帮人讲题比自己做题记得牢"。
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之前就说顾昭早腻了" "女方太作才会被甩" "这学妹一看就温柔"。
她盯着"作"字，突然想起上周视频时自己对着他实验室的白大褂唠叨："你最近都没给我画速写！"他当时笑着揉了揉后颈："等项目结题，给你画一百张。"现在想来，他后颈泛红的样子，倒像被她戳到了什么心事。
"苏姐？"阿飞在那边喊，"需要我黑进他们后台删帖吗？"
"不用。"苏小满突然笑了，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些恶评，"这种伎俩，高二时林潇潇也用过——往我课桌塞顾昭跟学妹的'情书'，结果被顾昭当场抓包，说那字丑得像蚂蚁爬。"她点开自己微博后台，数据面板上"互动量"一栏暴跌40%，"但这次不一样，你看这些转发账号..."
阿飞的键盘声突然密集起来："IP地址...操，是社团联盟残余用的公共WiFi！
他们之前被顾昭在听证会上揭穿买水军，现在想..."
"不是想拆散我们。"苏小满打断他，盯着后台里"情侣冷战"话题的转发量，"是想让我们自己松手——当猜疑像滚雪球，就算没外人推，也会自己摔下悬崖。"
窗外起风了，吹得晾衣绳上的校服晃来晃去，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模糊的蓝。
苏小满关掉电脑，从抽屉里摸出绘图板。
数位笔在压感屏上落下第一笔时，她想起课本里顾昭写的"小满的早餐在抽屉"——那天她把他的三明治换成芥末，他咬了一口就被呛得直拍桌子，却在午休时往她抽屉塞了杯加了双份奶盖的奶茶。
屏幕蓝光映着她的脸，她画顾昭帮她藏作业时压得皱巴巴的草稿纸，画他蹲在走廊声控灯下帮她捡散落的画稿，画他在拳击馆被打青眼眶还笑着说"奶奶的医药费凑够了"。
最后一页，她画了本摊开的旧课本，空白页上用彩色笔写着："你说要陪我走下去——我现在，正在走回来。"
完成时已经凌晨三点，绘图板的电量提示跳成红色。
她把九宫格漫画设为仅顾昭可见，附言："如果你还记得，就回个'嗯'。"
手机被她倒扣在桌上，像枚等待开奖的硬币。
苏小满蜷在椅子里，盯着窗台上那盆顾昭送的多肉——他说这叫"蓝石莲"，像她画的天空。
现在多肉的叶片上凝着层薄露，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晨光开始漫过窗棂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苏小满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嗯"字还带着未读提示，紧接着视频通话请求弹出，顾昭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他眼下青黑，发梢翘得像被揉过无数次，声音哑得像砂纸："对不起...我怕我说错话，会让你更难过。"
苏小满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突然听见他那边传来模糊的翻找声。
下一秒，顾昭举着本《物理必修三》凑到镜头前，泛黄的纸页上，她刚画的漫画正投着暖光。
他喉结动了动："我...把课本带在身边了。"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过，撞得窗玻璃轻响。
苏小满刚要说话，顾昭却突然偏过头，像是在躲什么。
镜头里闪过道白影，是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和他实验室那件一模一样。
"等我两分钟。"他对着镜头匆匆笑了下，屏幕突然黑了。
苏小满盯着熄灭的屏幕，听见自己心跳声像擂鼓。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昭正攥着手机冲进实验室，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昨晚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纸条，最上面一行是："其实我害怕的，从来不是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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