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的指尖在监控截图上轻轻颤了颤，手机贴着耳朵，阿飞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钻进来："小满姐，我把监控逐帧放大了——那道疤从指节根延到第二关节，和沈若曦去年辞职时戴的素圈婚戒压痕位置分毫不差。
更绝的是，这孙子上传完文件没立刻走，用打印店电脑搜了'顾昭奶奶住院记录'。"
她猛地直起腰，画稿"哗啦"散了半桌。
去年冬天母亲总在饭桌上念叨"最近有人提醒我，要多为你前途考虑"，说这话时筷子尖戳着红烧肉，"那个打拳的男孩...背景不清白"。
当时她只当是更年期唠叨，此刻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些"提醒"早有来头。
"我调了医院系统日志，过去一周三次匿名查询，IP全锁定在城西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阿飞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陈阿姨不是在那当护工吗？"
"啪嗒"。
马克笔从苏小满指间滚落，在地板上弹了个响。
她蹲下身捡笔时，瞥见床底塞着的铁皮饼干盒——高中时画的《顾昭日常》手稿就藏在里面。
褪色的盒盖上还沾着当时偷吃的草莓酱，像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她跪坐在地毯上，掀开盒盖。
第一页是高二开学那天，顾昭咬了口她换的芥末三明治，眉毛拧成麻花的夸张速写；第二页是月考后，他假装翻找作业，实则把自己的错题本往她桌肚里塞；最后一页画的是高考前夜，两人蹲在操场看星星，他的校服外套搭在她肩上，笔锋里全是歪歪扭扭的"别紧张"。
"这些...该让奶奶看看的。"她抽了抽鼻子，把画稿摊在台灯下扫描。
暖黄的光漫过顾昭被芥末呛到的圆眼睛，漫过他藏错题本时泛红的耳尖，最后停在那行"高考加油"的涂鸦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顾昭的消息："阿飞说查到了？"
苏小满吸了吸鼻子，把扫描好的电子册命名为《我看见的他》，回复："等会见奶奶，送她这个当礼物好不好？"
顾昭的电话几乎秒拨过来，背景音是翻纸张的簌簌声："我刚联系了辅导员，申请调阅近三年医保明细。
奶奶的主治医生已经签了病情说明——我要让所有'关心'我们的人，都能看清真实的顾昭。"他的声音低了些，"还有，阿飞反向追踪了陈阿姨的通讯记录..."
"她联系了社团联盟那个退学的外联部部长？"苏小满翻出之前整理的抹黑贴截图，"我就说那些'顾昭打黑拳伤人'的帖子怎么总踩着我和你约会的时间点发。"
"不止。"顾昭的指节抵着桌面，"那家伙的社交账号还在好几个'反校霸联盟'群里活跃，陈阿姨给过他三千块'调查费'。"
月光爬上窗棂时，苏小满盯着电脑里的转账截图，突然笑出声。
她点开朋友圈，手指快速敲字："妈妈说想多了解你家情况，要不要先录个自我介绍视频？
[可爱][可爱]"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声——顾昭的杜卡迪停在路灯下，头盔挂在车把上，像朵银色的蘑菇。
"这局我接了。"顾昭推门进来时带着晚风的凉意，发梢还沾着星子，"要多朴实？
削苹果行不？
奶奶说我削苹果的样子最像乖孙。"
视频是在奶奶的病房拍的。
顾昭穿着洗得发白的蓝T恤，坐在床头柜前削苹果，果皮细得能当跳绳。
镜头里奶奶靠在枕头上笑，眼角的皱纹像朵绽放的菊花："昭昭啊，又在臭美？"
"这是给小满妈妈看的。"顾昭把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奶奶，"阿姨想知道我为什么打拳——"他顿了顿，削皮刀在指尖转了个圈，"高中拿了三年奖学金，但奶奶的透析费一个月要八千。
地下拳馆给的多，我算过，每场能抵三个月兼职。"
"后来...被个小骗子治好了。"他突然抬头看向镜头，耳尖慢慢红了，"她换我早餐，藏我作业，连我藏在讲台里的巧克力都要画个'小偷是小狗'的便签。
我那时候就想，这么会折腾的姑娘，得看一辈子才够。"
视频最后，他举着切好的苹果凑近镜头："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我一定会是最负责的。"
凌晨两点，阿飞的消息炸醒手机："陈阿姨把视频转去'明华家长监督群'了！
附言是'表面感人，实则隐瞒暴力史'，还配了张'调查费三千'的转账截图——她可能没发现群管理是我小号。"
苏小满裹着毯子坐在电脑前，看着群里家长们的"震惊""失望"表情包，突然笑出了声。
顾昭的脑袋从她肩后探过来，下巴蹭得她脖子发痒："笑什么？"
"他们不是怕我受伤。"她戳了戳屏幕里陈阿姨的微信名，"是怕我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顾昭的来电显示亮得刺眼。"我妈明天来医院看奶奶。"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她说...想顺便见见你。"
苏小满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望着电脑里《我看见的他》的电子册，又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好。"
清晨七点，苏母的手机在厨房叮咚作响。
她端着豆浆转身时，屏幕上的陌生来电闪得刺眼——显示"教育局"的号码，对方语气严肃："您好，我们接到举报，顾昭同学涉嫌伪造医疗报销材料。
需要家长协助调查。"
苏小满在客厅里擦着画框，听见母亲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望着玄关处挂着的《我看见的他》打印稿，顾昭削苹果的侧影被晨光镀了层金边。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说："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周末午后的阳光穿过纱窗，在苏小满的帆布包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盯着手机里顾昭发来的定位——城南老小区3栋201，手指轻轻抚过包侧的漫画挂件。
那是顾昭高中时偷画的她，扎着歪马尾，手里举着半块芥末三明治，旁边写着："这次真的没换，相信我？"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混着老人的咳嗽和小孩的嬉闹。
苏小满深吸一口气，按下了201的门铃。
门后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她听见顾昭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奶奶，我带小满来见您了。"
而此刻的苏母正攥着手机站在厨房，教育局的电话留言还在耳边回响。
她望着女儿出门前留在茶几上的《我看见的他》画册，随手翻到某一页——画里顾昭蹲在操场，把校服外套严严实实裹在缩成一团的苏小满身上，旁边配文："我会冷，但她不能冷。"
风从窗口吹进来，画页哗啦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是顾昭在演讲台上的侧影，旁边用马克笔写着："承认软弱，才是真正的强大。"苏母的手指停在那句"真正的强大"上，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响得她想起女儿昨天深夜抱着画稿说的话："妈，有些真相，该被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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