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姨的高跟鞋声撞在防盗门上，像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苏母刚拧开门锁，就被对方举着手机的手戳到胸口：“苏惠你看看！这是顾昭他亲妈当年在精神病院的诊断书！”
苏小满挤到门口时，正看见手机屏幕里那张PDF——泛黄的纸页上印着“XX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红章，“偏执型精神障碍”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顾昭的手指在她身侧蜷成拳，喉结动了动，却先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妈你先回屋。”苏小满抽走陈阿姨的手机，指尖快速划动。
当翻到所谓“家族暴力史”那页时，她突然笑了：“陈阿姨，您这文档格式学得挺像啊——可学校心理档案的页眉是‘明华中学心理咨询中心’，您这写的是‘明华市心理咨询中心’，多了个‘市’字呢。”
陈阿姨的脸瞬间涨红：“你、你懂什么！我找人调的内部资料......”
“内部资料的字体渲染参数也不会用盗版PS。”苏小满已经点开微信，给备注“黑客阿飘”的对话框发了段截图，“阿飞，帮我比对下这PDF的字体嵌入信息。”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顾昭正握着苏母的手。
老人掌心还沾着排骨汤的油星，声音却稳得像块压舱石：“小惠，我孙子从小到大的体检报告都在社区医院存着。要是真有遗传病史，我这把老骨头能让他去打拳？”
“叮——”阿飞的消息跳出来：【小满姐，这文档是用WPS2016版本生成的，字体是仿宋_GB2312，但明华中学心理中心去年就统一换了方正仿宋。
另外......】后面跟着一串代码，【看这个元数据，最后编辑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苏小满把手机转向陈阿姨：“三点十七分，您在咖啡厅用Wi-Fi传的文档吧？监控应该还能拍到您打印时把咖啡洒在第三页的痕迹。”
陈阿姨的指甲掐进掌心：“就算格式有问题，他当地下拳手总是真的！”
“地下拳手？”顾昭突然笑了，从裤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卡片，“阿姨您说的是夜场拳馆？这是他们给正式签约拳手的保险单，我奶奶的住院费全靠这个。”他把卡片摊在茶几上，“要是您觉得这算‘暴力’，那我明天就去派出所备案——毕竟我每次比赛都要登记身份信息的。”
苏母突然握住顾昭的手腕。
她的手指还带着切排骨时的凉意，却把少年的脉搏摸得清清楚楚：“小昭，你胃不好还总吃冷饭，奶奶说你半夜给小满改作业改到发烧......这样的孩子，能有什么暴力基因？”
陈阿姨的手机在这时炸响。
她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惨白，对着话筒尖叫：“你说什么？云文档后台查IP了？”她恶狠狠地瞪向苏小满，“算你们狠！”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碎玻璃溅到顾昭脚边，他却弯腰把最大的那片捡起来，仔细包进纸巾里。
“我送您下楼。”顾昭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楼梯口的监控坏了三年，今天早上刚修好。”
陈阿姨的高跟鞋声终于消失在楼道尽头。
苏小满看着顾昭蹲在地上捡玻璃渣，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替她收拾碎掉的水彩盘——也是这样，把尖锐的边角全握在自己掌心。
“去教室吧。”顾昭突然说，“我有样东西，该让你看看了。”
明华中学的教学楼在夜色里像头沉睡的巨兽。
顾昭熟门熟路地摸出钥匙，高二（3）班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打开讲台的暗格，灰尘簌簌落在两人肩头——那是他们高二时为了藏作业特意挖的小机关。
铁皮盒被捧出来时，苏小满的鼻尖突然发酸。
里面躺着她画满鬼脸的物理试卷（当时他气鼓鼓说要拿去裱框）、写着“今晚值日归你”的纸条（背面是他偷偷补的化学笔记）、还有那枚被咬了一口的芥末三明治包装纸（边缘还留着他当时被辣到吐舌头的牙印）。
“这些我攒了三年。”顾昭的手指抚过包装纸上的褶皱，“本来想等毕业那天说，结果你重生回来，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苏小满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阿飞的新消息：【查到了！
陈阿姨的云文档编辑者是社团联盟前财务干事，因为听证会被处分怀恨在心。
还有段录音——】
音频里传来陈阿姨的声音：“只要能拆散他们，随便编点什么都可以！就说他妈妈有精神病，现在的小孩最在意这个......”
“妈，您能帮个忙吗？”苏小满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跟来的苏母。
女人正摸着讲台上的暗格笑，听见这话立刻点头：“我这就以家长代表身份给校长打电话，让学校调监控查传播源头。”
凌晨三点，苏小满的微博准时弹出九宫格漫画。
第一张是顾昭抱着被画满鬼脸的试卷逃跑，配文：“某人说要把‘战利品’挂床头，结果被我画成了表情包”；第三张是他举着芥末三明治流泪，配文：“辣到喝光三瓶矿泉水，还说‘小满的手艺真特别’”；最后一张是铁皮盒里的所有物件，配文：“你说他是危险分子？可他的盔甲，是我一件件弄坏的。”
评论区瞬间炸了。
有同学翻出高二时的监控：“原来当年顾昭总在教室多留半小时，是给小满补作业！”有家长留言：“我家孩子说，顾昭帮他们班被霸凌的同学出头时，比谁都温柔。”甚至有夜场拳馆的工作人员评论：“昭哥每次比赛前都要给奶奶打视频，说‘奶奶等我赢了给您买新毯子’。”
晨光爬上窗台时，顾昭把铁皮盒轻轻推到苏小满面前：“以前我说要做你的小尾巴，现在我想做你一辈子的同桌。”
苏小满打开盒底夹层，一枚用旧校牌改造成的戒指躺在红布里。
边缘刻着“2018.9.1”——正是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一天。
“你什么时候......”
“重生那天。”顾昭握住她的手，“你抢我同桌位的样子太凶，我就想，要是能把这一天刻进骨头里就好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苏母站在楼道里，看着女儿和顾昭的影子叠在一起，轻声对同样凑过来看的刘婶说：“你看小满的背挺得多直......以前她被欺负时，走路都像只缩着脖子的鹌鹑。”
“那是因为有人给她当盔甲了呗。”刘婶挤眉弄眼，“不过啊，我看咱们小满现在，自己就是把亮堂堂的剑。”
苏小满没听见她们的对话。
她正盯着手机里新收到的邮件，发件人是“亚洲青年插画展组委会”。
预览里只看得见标题：“关于邀请《校园日常》系列参展的函”，正文被她快速划过去——有些惊喜，要留到天亮再慢慢拆。
顾昭顺着她发亮的眼睛看过去，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在藏什么宝贝？”
“秘密。”苏小满把手机扣在胸口，“等暑假结束那天告诉你。”
晨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耳后那枚校牌戒指的反光。
2018年的阳光仿佛穿过时光，正温柔地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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