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蓝光在苏小满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她的食指悬在空格键上，视频刚播到林婉秋抬手的画面，又被她“咔”地按停。
放大，再放大——墙角那本日历的边角终于从雪花点里浮出来，2023年6月15日的数字像颗钉子，“叮”地扎进她太阳穴。
那是她刚和“云雀工作室”签完约的第二天。
她记得那天抱着签约文件在咖啡馆哭，顾昭举着奶茶站在玻璃窗外，睫毛上沾着雨珠——怎么会想到，同一天，有人在密室里把她的名字写进“清除计划”？
“阿飞。”她抓起手机拨视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能把这段监控的画质增强吗？特别是墙上那些便签。”
视频里的阿飞正啃着冷掉的汉堡，闻言立刻把汉堡往桌上一摔。
他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苏姐你等十分钟！我这就用人工智能修复算法……哎你看这个噪点，应该是老式监控器的问题，当年的型号我熟，我爸以前在商场当安保主任……”
苏小满盯着屏幕里跳动的进度条，喉结动了动。
顾昭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掌心覆在她冰凉的后颈上：“饿不饿？我去煮碗面？”
“不饿。”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你看这个日期，6月15号。我签完约的第二天，她们就开始部署了。”
“所以不是临时起意。”顾昭的拇指摩挲她手背，声音沉得像块压舱石，“是早就盯上你了。”
“叮——”阿飞的声音炸出来，“搞定！苏姐你看右边第三张便签！”
画面骤然清晰。
苏小满的呼吸一滞——除了“目标：小满”，旁边还密密麻麻列着七个名字：陈晚、周野、陆星遥……这些名字她太熟悉了，陈晚去年突然宣布“创意枯竭”退圈，周野被曝抄袭结果连画室都砸了，陆星遥在社交平台发了段哭着撕画的视频后销声匿迹。
“她们在系统性清除有威胁的新人。”苏小满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用‘创意枯竭’当遮羞布，其实是……”
手机突然震动，她扫了眼屏幕，备注“未知号码”的短信弹出来：“苏老师，我是阿宁。能在‘老巷子咖啡馆’见一面吗？我有东西给你。”
老巷子咖啡馆的挂钟正“滴答”走着，阿宁的手指在杯沿绞成了麻花。
她今天没穿艺界联盟的职业套装，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米色针织衫，发尾还沾着点咖啡渍——像只被雨打湿的麻雀。
“我是林婉秋的前任助理。”她突然开口，声音抖得像片叶子，“三个月前被调去行政部，昨天整理旧文件时……”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推到苏小满面前，“这里面有她们逼新人签‘卖身契’的合同，买通评委的转账记录，还有《潜力创作者评估表》。”
苏小满的指尖刚碰到U盘，阿宁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知道她们怎么评估吗？粉丝量、获奖次数、媒体曝光度……你的名字下面写着‘威胁等级：S，处理方式：污名化+心理施压’。”她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帮她们整理过二十七个这样的评估表，现在只剩五个还在坚持。”
U盘插进电脑的瞬间，顾昭的呼吸顿了顿。
屏幕里跳出来的文档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关于周野抄袭事件的舆论引导方案》《陆星遥心理崩溃实录（附抗抑郁药购买记录）》《陈晚工作室资源断供执行表》。
“她们连‘心理崩溃’都要分步骤。”苏小满翻到最后一份文件，指甲在“苏小满”三个字上划出月牙印，“第一步买营销号带‘代笔’节奏，第二步联系合作方施压，第三步……”
“第三步摧毁创作信心。”顾昭突然替她说完，手指轻轻覆住她发颤的手背，“就像高中时林潇潇撕你素描本，现在她们想撕你的热爱。”
苏小满猛地抬头看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光。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她蹲在垃圾桶前捡画纸，顾昭抱着篮球站在她身后，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弯腰帮她捡，指节蹭到她手背时，轻声说：“以后谁再扔你东西，我帮你把垃圾桶掀了。”
“现在不是掀垃圾桶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把U盘拔出来塞进口袋，“我们要掀了她们的整个局。”
深夜的书房里，顾昭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幽蓝的光。
他翻看着苏小满整理的证据，突然说：“你打算怎么做？独吞这些证据举报？”
“不。”苏小满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他的旧卫衣，“当年我被林潇潇欺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后来才知道，被欺负的从来不是我一个。”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要把这些证据分给名单上还在坚持的人，我们一起反击。”
三天后，线上会议室的屏幕突然亮起三张脸。
陈晚的黑眼圈能装下两个鸡蛋，周野的左手缠着纱布（后来才知道是被砸画室时割的），陆星遥的镜头里飘着婴儿啼哭——她去年刚当妈妈。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陈晚的声音带着鼻音，“原来我们都被盯上了。”
苏小满点开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我重生过一次，所以知道怎么留存证据——每次交稿都录屏，重要对话开录音；怎么借力舆论——带话题要精准，关键证据要分批次放；最重要的是，用创作本身反击。”她调出自己新画的分镜稿，“我要把‘清除计划’画成漫画，叫《艺界暗网》，每集揭露一种打压手段。”
“我转发。”周野突然说，“我微博还有两万粉丝，我帮你转。”
“我画配角！”陆星遥的宝宝在她怀里打了个喷嚏，她笑着擦了擦宝宝的脸，“我擅长画妈妈角色，就画被打压的画师妈妈怎么一边带娃一边反击。”
《艺界暗网》第一集上线那天，苏小满盯着评论区手都在抖。
有读者留言：“原来我喜欢的大大退圈不是因为没灵感，是被资本逼的！”“这不是艺术圈，是黑市拍卖行！”更有三家媒体官微私信她，要求做深度报道。
顾昭的新微博号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
ID“昭哥的小尾巴”，头像是他高二时被苏小满画的速写——歪歪扭扭的线条里，校霸穿着宽大的校服，眼神却软得能掐出水。
他转发第一条漫画时配文：“我女朋友的作品，不容侵犯。”
转发量在凌晨三点破了十万。
苏小满窝在顾昭怀里刷评论，看到有人问“昭哥是谁”，有眼尖的网友翻出她高二时的微博：“是那个总给小满搬画具的校霸！原来从高中就开始当小尾巴了～”
“昭哥的小尾巴。”苏小满戳他肩膀，“谁给你起的ID？”
“你高中画我的速写背面，写着‘顾昭的小尾巴是苏小满’。”他低头吻她发顶，“现在反过来，我当你的小尾巴。”
手机突然震动，阿飞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他的背景是堆满外卖盒的书桌，镜片上沾着薯片渣：“苏姐！林婉秋刚在内部群发通知，今晚八点在市美术馆B1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苏小满立刻打开地图软件定位。
市美术馆的位置标着红点，她手指往左划——明华中学旧址的蓝点突然跳出来。
一条若有若无的线连接着两点，那是通风管道的走向。
“这管道……”她放大地图，呼吸突然一滞，“从B1会议室直通明华中学的旧礼堂。”
顾昭凑过来看，指尖轻轻划过屏幕：“高二那年，我们在旧礼堂办过元旦晚会。你画了幅《星空下的教室》，被贴在礼堂后墙。”
苏小满盯着那条管道走向，忽然笑了。
命运绕了七年，终究把她带回了起点——那里有她被撕碎的素描本，有帮她捡画纸的校霸，有被藏在讲台里的作业，有写满“苏小满”的青春。
现在，她要带着从那里攒下的勇气，去掀了那些人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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