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播放完毕，顾昭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紧锁眉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下意识地想开口安慰，却看到苏小满的嘴角，正一点点地向上扬起。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自嘲，而是一种近乎于愉悦的弧度。
她先是低低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年度最佳笑话，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肩膀微微耸动，最后竟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苏小满擦了擦眼角，声音里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轻松，“这届反派的格局还是小了啊。”
顾昭被她这反常的模样搞得一愣一愣的：“小满你……没事吧？别是气出什么好歹了。”
“我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苏小满同志表示，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之前她还想着怎么一步步拆解，现在看来，对方这是生怕她没有一锅端的素材，主动把王炸送到了她手上。
她利落地转身，在顾昭的办公桌前坐下，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只听一阵清脆的敲击声，电脑屏幕上，一个崭新的文件夹被创建，命名简单粗暴，充满了杀气——“艺界清算日”。
接下来，就是一场堪称艺术的归档整理。
那些曾经零散的证据，此刻被苏小满赋予了全新的生命。
【时间戳比对】：林婉秋团队发布“创意”的时间，永远比某个小画师的草稿上传时间晚那么几天，巧得就像是算好了绩效指标。
【资金流水】：几大艺术奖项评委的海外账户，总会在评选前夕收到几笔“匿名艺术爱好者”的慷慨赞助。
【监控视频】：截取自画廊、咖啡馆的片段，林婉秋的助理与几位营销号博主“亲切会晤”，谈笑间就定下了一场抹黑新人的舆论风暴。
【邮件记录】：从垃圾箱里恢复的“合作邀约”，内容却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要求画师低价出售作品版权，否则“后果自负”。
【口供笔录】：几位被“清除计划”逼到退圈的画师，鼓起勇气录下的血泪控诉。
所有文件被分门别类，逻辑清晰，形成了一条完整而致命的证据链。
苏小满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顾昭，笑容灿烂又危险：“她们想让我喘不过气？呵，那我干脆掀了桌子，一口气吹垮她们的整个王国。”
行动开始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一场“受害者联盟”的绝地反击。
苏小满首先联系了阿宁和其他三位同样被林婉秋团队剽窃和打压过的画师。
视频会议里，女孩们起初还带着怯懦和不安，但在苏小满条理清晰的分析和那份名为“艺界清算日”的文件夹面前，她们眼中的火焰被重新点燃。
一份名为《原创生态破坏报告》的文件在她们的合力下迅速成型。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哭哭啼啼的控诉信，而是一份干货满满的行业报告。
苏小满用她画漫画的分镜逻辑，将“艺界联盟”五年来“投稿劫持—评委收买—舆论抹黑”的三步走套路，做成了清晰易懂的可视化图表。
每一张图表背后，都链接着铁一般的证据。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堪称虾仁猪心。
技术宅阿飞那边早已待命，接到报告后，他骚气地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哥别的不会，就是会网络翻墙。”他不仅将报告上传至全球排名前十的国际艺术论坛，还写了个小程序，设置了自动推送机制，精准地将邮件发送到每一个即将参与海外画展的策展方、评委和知名艺术媒体的邮箱里，确保这颗重磅炸弹能在全球范围内同步引爆。
如果说这招是釜底抽薪，那顾昭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楚晴的男友阿哲。
阿哲是国内最权威的艺术期刊特约评论家，以文笔犀利、观点独到著称。
电话那头，阿哲听完顾昭的简述，激动得差点把咖啡杯捏碎：“卧槽！这选题够我评职称了！谁在定义原创？这背后是资本对创作自由的隐形垄断啊！等我，给我一晚上！”
一夜未眠，一篇名为《谁在定义“原创”？
——论艺术圈的隐形垄断》的深度评论文章横空出世。
阿哲从艺术史讲到知识产权法，旁征博引，逻辑严密，最后话锋一转，直接引用苏小满的漫画《艺界暗网》和林婉秋的获奖作品进行对比分析，虽然全文没有点名道姓地说“抄袭”，但字字句句都在说林婉秋团队涉嫌“系统性知识产权侵犯”，并对这种利用资本和权力打压新人的行为进行了猛烈抨击。
文章一经发表，瞬间在业内炸开了锅。
当晚，数位在国内德高望重、极少公开发声的老艺术家，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发了这篇文章，并附上评论：“我们不需要伪神，我们需要真实的创作者。”“保护原创，就是保护艺术的未来。”
这一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舆论的火已经烧到了天上，苏小满知道，是时候添上最后一捆干柴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艺界暗网》的最终集。
漫画封面极具冲击力：一扇锈迹斑斑、布满划痕的铁门，门上用血红色的字体写着一行字——“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点开漫画，读者们倒吸一口凉气。
最终集的内容，赫然是以林婉秋的办公室为蓝本，用一种近乎白描的写实手法，还原了她们“清除计划”的整个运作流程。
从如何筛选目标，到如何制造黑料，再到如何收买评委，甚至连每次秘密会议后，桌上那几个不同口红印的咖啡杯摆放位置，都画得一清二楚。
“你们以为藏得很深，”苏小满在漫画的文末，只留下了一句话，“可每一笔污迹，都会在光下显影。”
这是宣告，也是审判。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艺术圈和舆论场就经历了一场八级大地震。
多家主流媒体火速跟进报道，深挖《原创生态破坏报告》和阿哲那篇文章里的线索。
“艺界联盟”被推上风口浪尖，多名成员因涉嫌学术不端和利益输送，被官方机构宣布暂停评审资格，接受调查。
苏小满的手机快被打爆了，但她一条都没接。
一条来自海外参展方的邮件，让她精神一振。
邮件里，主办方就之前的误判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并正式邀请她重新提交作品，参加最终的角逐。
正当苏小满准备回复邮件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了一个新的通知。
是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昵称是：林潇潇。
附言只有短短一句话：“小满，我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林潇潇？
林婉秋的妹妹？
这个时间点，她来干什么？
求情？
示威？
还是……
苏小满的指尖悬在“通过”按钮上，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没有立刻点下去。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林潇潇的头像，进入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半小时前发布的，定位显示在一家高端心理诊所。
照片里，林潇潇站在一间挂着“心理疗愈工作室”牌匾的房间内，脸上带着浅浅的、有些脆弱的微笑。
她手里捧着一本笔记，封面上的烫金大字是《创伤重建指南》。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像是一个被姐姐牵连而内心受创的女孩在寻求自我疗愈。
然而，苏小满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那本笔记的扉页一角。
由于拍摄角度，扉页只露出了一个很小的边角，但上面的一行印刷体小字，却在高清照片的放大下，清晰地刺入了她的瞳孔——
清除计划·执行手册（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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