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那抹珍珠的反光像根细针,扎得苏小满眼眶发酸。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屏幕另一端的阿飞手一抖,视频画面晃成了雪花点。
“小满?”顾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被惊醒的沙哑。
他原本半躺在沙发扶手上打盹,此刻已直起身子,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怎么了?”
苏小满没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走的那天早上,就是戴着这对珍珠耳坠出的门。
当时她蹲在玄关系鞋带,母亲蹲下来帮她理歪了的衣领,耳坠垂下来,刚好擦过她的鼻尖,凉丝丝的,像一滴要化不化的晨露。
“等你考上大学,这对耳坠就给你。”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可转天就传来了车祸的消息。
殡仪馆的人说,遗体运送时耳坠丢了一只——现在看来,哪是丢了,分明是被人摘走了收进什么“影子名单”里。
她转身冲进卧室,蹲在衣柜最下层翻找。
那只枣红色的铁皮盒裹着旧丝巾,落了薄灰,她指尖发颤地解开蝴蝶结,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弹开。
珍珠耳坠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下泛着温润的白。
“昭昭,拿放大镜。”她声音发紧,顾昭立刻从书桌上抓过那枚她画漫画用的便携放大镜,蹲在她身侧时膝盖磕到了床脚,闷哼一声也没在意。
苏小满捏着耳坠的手在抖。
视频截图被她调出来放在手机屏保上,放大到最大倍数。
放大镜下,耳坠内侧的细微划痕清晰可见——那是她十岁那年调皮,拿铅笔头划的,母亲当时笑着说“小祖宗,这是要给你当传家宝的”。
此刻视频里那枚耳坠的金属扣弧度、珍珠表面的生长纹,和她掌心这枚分毫不差。
“阿飞。”她抓起手机拨通视频,屏幕里的男人还穿着皱巴巴的卫衣,眼下青黑,显然刚从数据库里爬出来,“帮我查我妈生前最后半年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社交账号登录IP。”
“小满,这风险太大了。”阿飞推了推眼镜,键盘声在话筒里噼啪作响,“通话记录要调十年前的得走司法协查,银行流水涉及隐私......”
“如果她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走得太快......”苏小满把耳坠按在胸口,珍珠贴着皮肤的温度让她想起母亲的体温,“这次,我不能装不知道。”
阿飞沉默两秒,突然笑了:“得嘞,您这是要把我这个前黑客逼成007啊。”他转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给我三小时,天亮前给你个大礼包。”
挂了视频,苏小满才发现顾昭正盯着她,目光像块烧红的铁。
他伸手摸她的脸,指腹沾了她没察觉的眼泪:“要不要先睡会儿?我陪着你。”
她摇头,反而抓住他的手腕:“昭昭,你记不记得......我妈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顾昭的背突然绷直了。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喉结动了动:“高三那年冬天,她来找过我一次。”
苏小满猛地抬头。
“在学校后巷的奶茶店。”顾昭声音低下来,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她穿件灰呢大衣,围了条米白色围巾,说有人想买你画的校园漫画原稿,开价十万。”
“十万?”苏小满倒抽冷气——那时候她的漫画在微博刚有几万粉,一张原稿最多卖五百。
“她说觉得不对劲,让我劝你别碰。”顾昭握住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我当时问她怎么知道是我,她说‘小满画里那个总给女主角带热牛奶的男生,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苏小满的眼泪突然决堤。
母亲走后,她翻遍了所有遗物,只找到半本日记和这对耳坠。
原来那些她以为母亲没在意的小事,母亲都悄悄看在眼里。
“后来我让人查了那笔钱的来源。”顾昭的拇指摩挲她手背,“是夜场拳馆的洗钱账户。”
凌晨四点,阿飞的视频邀请炸响。
他的脸挤在屏幕里,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泡:“查到了!你妈车祸当晚,行车记录仪离线了十三分钟——我黑进交通局备份系统,发现那段时间有辆无牌黑色SUV在路口监控盲区停了十分钟。”
苏小满的呼吸顿住了。
“更绝的是保险公司。”阿飞调出一份扫描件,签名栏“林婉秋代签”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林婉秋是林晓峰堂姐,艺界联盟核心成员,去年还因为非法挪用公益基金被调查过。”
“所以不是意外。”苏小满的声音轻得像片纸,“是他们杀了我妈。”
顾昭猛地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现在开始,我们一步一步来。”
李然是天刚亮时来的。
他拎着四份豆浆油条,推门就看见茶几上摊开的各种资料——苏小满用荧光笔在时间轴上画了无数箭头,顾昭在帮她整理母亲日记里的关键日期,阿飞的电脑还在不断弹出新邮件。
“报警吧。”李然咬着油条含糊道,“这些够立案了。”
苏小满摇头,指尖划过时间轴上的红圈:“母亲当社区调解员时,帮老K申请过工伤赔偿。赔偿金打给了星晖文化——”她点开阿飞刚发来的企业信息,法人代表那一栏赫然是“林建国”,“林晓峰他爸。”
“夜枭会的资金链十年前就在渗透合法公司了。”顾昭补充,“他们能让车祸变成意外,就能让证据不翼而飞。”
李然放下油条,表情严肃:“那你们想怎么办?”
苏小满打开数位板,笔刷在屏幕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第一格画面:雨夜路灯下,穿灰呢大衣的女人弯腰捡起一张被风吹走的儿童涂鸦,发梢沾着雨珠,耳坠在光影里闪了一下。
“他们不怕我们查,但怕我画。”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像小时候偷画顾昭被他发现时的模样,“漫画会说话,而且——”她勾了勾嘴角,“会被五万人转发。”
凌晨三点,公寓里的挂钟敲响第三下时,门铃突然响了。
苏小满正趴在桌上打盹,被惊得差点摔下椅子。
顾昭立刻挡在她身前,李然抄起茶几上的镇纸,阿飞的手指已经按在键盘上准备报警。
“我去。”苏小满摸过门后的防狼喷雾,透过猫眼往外看——
路灯的光线下,站着个穿深灰风衣的老妇人。
她拄着枣木拐杖,白发在风里乱蓬蓬的,抬头时,眼角的疤痕像条褪色的蜈蚣。
“小姑娘。”她声音沙哑,带着点南方口音,“我是老K。你妈妈救过我儿子,现在,轮到我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