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公寓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跳动的咔嗒声。
苏小满的指尖死死掐着防狼喷雾的按钮,猫眼外的老妇人白发被风掀起一绺,露出眼角蜈蚣似的疤痕——这让她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调解记录复印件,“当事人老K,左腕陈年烧伤,特征鹰喙状”。
“昭哥。”她转身压低声音,喉咙发紧,“从消防通道绕到隔壁阳台,用微型摄像头。”
顾昭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摸出裤兜里的战术手电,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李然已经抄起玄关的折叠伞,伞骨在指节间绷成锐角。
阿飞的键盘声突然停了,他推了推眼镜:“我黑进楼道监控,同步到你手机上。”
苏小满盯着手机屏幕里顾昭的影子掠过消防梯,老式摄像头的雪花点里,老妇人的左手腕在路灯下晃了晃——那道暗红的疤痕,确实像只展翅的鹰喙。
“安全。”顾昭的信息弹出来时,苏小满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她深吸两口气,转动门锁的手却在抖,“咔嗒”一声,门开了条缝。
老妇人没动,只是用拐杖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小姑娘,我不进屋,站着说。”
她的风衣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枣木拐杖头磨得发亮,像被岁月舔过千百遍。
苏小满注意到她鞋跟外侧磨损严重,是常年拄拐的人才有的痕迹。
“2008年冬天,我儿子在星晖文化旗下的拳馆当替补。”老妇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林晓峰那小子说他偷奖金,带人在后台把他腿打断了。是你妈,在派出所门口蹲了三天,拿着调解记录堵林建国的车——”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抵着墙,“二十万赔偿款,是你妈求着律师写了十七版协议,逼得林家签的。”
苏小满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想起母亲遗物里那本磨破边的《社区调解实务》,每页空白处都写着“证据链要闭合”“情绪拐点要抓准”。
原来那些红笔批注,都是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人。
“三年后,你妈就出了‘车祸’。”老妇人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收据,纸角卷着,“星晖文化捐给明华中学心理基金的五十万,日期是她出事前一周。”
顾昭的手机“叮”地响了。
阿飞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声:“顾哥,查到基金账户流水了,最终进了‘心镜咨询’,法人是林潇潇。近三年有七名校园举报者在这做过‘免费心理干预’——包括2009年举报你聚众斗殴的那个高三生。”
苏小满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高二那年,林潇潇总捧着热可可敲她课桌:“小满最近压力大吧?我堂姐在心理机构,免费给你疏导。”原来所谓的“疏导”,是给被霸凌的人灌安眠药,是给举报者编谎话!
老妇人突然抬起手,铜钥匙在她掌心里泛着钝光:“这是你妈最后一次见我时塞给我的。她说‘要是哪天我走了,把钥匙交给能看懂我画的人’。”
苏小满的呼吸顿住了。
她翻出书架顶层的铁皮盒,那是从小到大的涂鸦本,画满歪歪扭扭的太阳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翻到第47页时,她的手指在纸角停住——用隐形笔画的小锁,在紫光灯下泛着幽蓝,和钥匙齿痕严丝合缝。
“妈……”她的声音发颤,“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
铁盒打开的瞬间,灰尘在灯光里跳舞。
最底层躺着卷老式录音带,磁粉有些脱落。
苏小满把它塞进播放器,熟悉的嗓音突然炸响,带着电流杂音:“小满,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他们终于动手了。记住,唐浩父亲和林太太,才是最初想买你漫画的人。”
“滴——”电脑突然发出警报。
阿飞的对话框弹出鲜红的“关键词触发”:林母+艺术基金会+未成年人心理评估。
暗网下载进度条在屏幕上跳动,17%、18%……
“叮——”手机在此时震动。
苏小满低头,林潇潇的头像跳出来:“小满,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有些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她盯着屏幕上的下载进度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楼下早餐铺的蒸笼开始冒热气。
苏小满突然笑了,笑得眼睛发亮——就像高二那年,她举着藏了芥末的三明治,站在顾昭课桌前说“这是我请你的爱心早餐”时那样。
“昭哥。”她转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对方正把老K留下的收据拍进证物袋,“明天上午十点,星巴克臻选店。”
顾昭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漫开笑意:“要我扮成清洁工坐在隔壁吗?”
“不。”苏小满把录音带小心收进密码盒,“我要坐在靠窗的位置,人最多的那桌。”
晨光透过纱窗洒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只振翅的蝶。
电脑屏幕上的下载进度条跳到了52%,林潇潇的消息还亮着,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