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像根细针,正往苏小满耳膜里钻。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阿飞刚发过来的脑波图,颞叶区域的脉冲波像条吐信的蛇,每隔二十三小时五十八分就猛地窜高——这哪是普通的脑电波异常,分明是有人拿次声波当刻刀,在林潇潇脑子里刻程序。
"这不是简单的催眠!"阿飞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暴雨,"是共振频率建立的条件反射,特定音节就是开关!"
苏小满的指尖在手机屏上顿住。
她突然想起半小时前林潇潇躺在病床上时,喉间反复呢喃的那句"姐姐原谅我了"——这不正是上周在咖啡馆,林母工作室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
当时她还以为是心理疗愈的白噪音,现在想来,那些温柔的女声根本是在给林潇潇的大脑编程。
"昭哥,李然。"她转身看向守在病房外的两人。
顾昭的眉峰拧成刀,指节捏得发白;李然正把防刺背心往她怀里塞,动作重得像在砸墙。
"我进去。"苏小满接过背心套上,又摘下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耳骨上的小耳钉,连手机都塞进顾昭掌心,"电子设备可能被定位,我带这个。"她晃了晃怀里的硬壳本——封皮磨得发毛,边角沾着陈年蜡笔印,是她和林潇潇十二岁那年一起画的涂鸦本。
顾昭的拇指蹭过她后颈的碎发:"我就在门口,三秒内冲进来。"他说这话时喉结滚动,像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李然已经带着两个学弟守住楼梯间,战术手电的光斑在墙上划出银亮的线。
病房门推开的瞬间,消毒水味裹着低低的呜咽涌出来。
林潇潇蜷缩在病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本染成栗色的发梢沾着冷汗,黏成一绺一绺的。
苏小满在床沿坐下,硬壳本"啪"地翻开在两人中间——第一页是用粉笔头画的歪扭铠甲少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满战士保护世界"。
"记得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吹蒲公英,"我们在操场边捡粉笔头,你说要画个最厉害的战士。"林潇潇的睫毛抖了抖,原本涣散的瞳孔慢慢聚成一点光。
苏小满继续翻页:"后来你说她手里该拿剑,可我偷偷加了伞骨——你当时气鼓鼓的,说'伞怎么能打架'。"
林潇潇的指尖无意识在床单上划动。
苏小满盯着那道若有若无的痕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铠甲,是伞骨,和十二年前画的分毫不差。
"现在谁来当你的战士?"她握住林潇潇冰凉的手,"你说过要替我挡雨的,可你看,你的手比我还凉。"
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变了调。
林潇潇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白里血丝炸开,指甲几乎要抠进苏小满手背:"跑......快跑!"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我妈在我梦里放了指令,要是我说......说漏嘴......"她突然剧烈咳嗽,眼泪混着口水砸在涂鸦本上,"就得杀了你......"
苏小满没动。
她把涂鸦本往林潇潇怀里推了推,被指甲掐出的血珠渗进"小满战士"的铠甲缝里:"那你现在杀啊。"她笑了,可眼泪比笑先掉下来,"你看,我都没躲。
你当年用伞骨扎过抢我画具的小胖子,用粉笔灰迷过说我画得丑的美术老师——你要是真能下狠手,我反而高兴。"
林潇潇的瞳孔慢慢收缩。
她盯着涂鸦本上被泪水晕开的颜色,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扑进苏小满怀里嚎啕大哭:"我不想当傀儡了......我妈手里有你的社交记录,从高中微博到大学插画稿......还有......还有你妈妈当年拒签的那份医疗协议原件......"
"叮——"
阿飞的语音通话弹进来时,苏小满正给林潇潇擦眼泪。
她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边急促的呼吸声:"断电成功!
我黑进备份服务器了,现在解密......靠!"
顾昭已经推门进来,防刺手套还没摘,指节叩了叩苏小满的肩。
三人凑到手机屏幕前,加密文件夹"种子清除名录"的解压条正在疯狂跳动。
当最后一个字节落地时,苏小满的呼吸突然停滞——十二张照片依次弹出,每张都配着心理评估报告和家庭弱点分析,排头那张正是她高中时在微博发的第一张校园插画,文档编号"S01",备注栏用红笔标着:"影响力过高,建议物理隔离。"
"这是......"顾昭的拇指重重按在屏幕上,"他们从高中就开始监控?"
苏小满没说话。
她颤抖着翻到文档最后一页,一张照片突然跳出来——是她大学宿舍的窗台,晾着的蓝格子窗帘被风掀起一角,窗台上摆着她刚画完的毕业插画。
拍摄角度来自窗外树丛,右下角的时间戳刺得她眼睛发疼:2023年6月12日15:03:27——正是昨天下午三点,她在宿舍改画稿的时间。
"小满?"顾昭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苏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抵着手机屏,凉得像块冰。
她望着照片里树丛间若隐若现的反光,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宿舍楼下那辆挂着外地牌照的银灰色轿车——当时她还以为是新生家长的车。
走廊里传来李然的脚步声,带着风撞响了病房门。
苏小满把手机塞进顾昭手里,转身摸了摸林潇潇的头。
后者正盯着涂鸦本上的"小满战士",抽抽搭搭地用指尖描摹伞骨的纹路。
"该把藏在镜子里的小姑娘们都找出来了。"她轻声说,可目光却落在手机屏幕的照片上。
树丛里的反光还在眼前晃,像某种蛰伏的、蓄势待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