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苏小满掌心轻颤，像母亲临终时那只抚过她发顶的手。
她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阿飞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
“调取监控。”她声音沙哑，指尖死死抠住纸条边缘，“我妈生前在社区服务中心的监控备份，还有星晖文化合作的心理测评中心——”
“已经在调取了。”顾昭的手放在她后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了进来，“阿飞半小时前黑进了社区服务器，我让李然联系了档案局的朋友。”
阿飞推了推眼镜，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社区服务中心的监控存了三年，测评中心的……”他突然顿住，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被覆盖过七次，但用深度恢复软件……找到了！”
苏小满几乎是扑到电脑前。
画面里，穿着灰呢大衣的女人正踩着银杏叶朝测评中心走去，围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耳后那颗淡褐色的痣——那是她从小就爱摸的，母亲总笑着说她“比胎记还亲”。
“看时间。”阿飞用红框圈出右下角，“下午两点十七分进入，五点零三分离场。”
五点零三的画面让苏小满的呼吸突然停滞。
女人走出玻璃门时，围巾歪在肩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坠——那是她高中时发现的，林潇潇每次撒谎都会做的小动作。
“等等。”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妈从不戴耳坠，说金属过敏。”
阿飞的鼠标滚轮快速滑动：“微表情分析显示，入场时眨眼频率每分钟18次，正常；离场时每分钟10次。”他调出医学图谱，“经颅直流电刺激后的典型表现，肌肉控制中枢被干扰，眨眼反射延迟。”他喉结动了动，“更关键的是……”他放大女人嘴角，“这里有0.3秒的抽搐，和tDCS设备电极贴的位置完全吻合。”
顾昭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他的指节泛白，像是在克制某种剧烈的情绪：“我高三那年，我妈来找我，说在测评中心看到‘用孩子的梦换数据’。当时我以为她更年期……”他声音哽咽，“现在想来，她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苏小满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李然发来的定位：“测评中心三个月前停业，现在归街道管，我搞定了值班保安。”
“我要进去。”她转身去拿外套，却被顾昭拦腰抱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我扮水电工，李然扛工具箱，阿飞远程断电路——你以家属整理遗物的名义，只能你进去。”
测评中心的铁门带着铁锈味。
苏小满攥着街道开的证明，看着顾昭套上工装裤，李然把扳手别在腰后，活像两个走错片场的装修工。
“数到十，阿飞断电。”顾昭帮她理了理围巾，指尖在她耳后停留半秒，“如果五分钟没出来……”
“我会砸门。”李然拍了拍腰间的扳手，冲她挤挤眼睛。
监控室的灰尘足有半指厚。
苏小满的运动鞋踩上去，留下一串淡白的脚印。
她按照阿飞给的坐标，掀开主机箱后盖，果然摸到一块裹着保鲜膜的硬盘。
“找到了！”她话音刚落，头顶的灯突然熄灭。
是阿飞的断电信号。
苏小满摸出手机照亮，硬盘接口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当她把硬盘插进笔记本时，屏幕突然亮起雪花点，接着跳出一段模糊的录像——
昏暗的房间，母亲被固定在金属椅上，头顶的头盔爬满电极。
她的太阳穴随着电流跳动，屏幕上滚动着“S01人格解离进度：78%”。
“妈妈！”苏小满扑到屏幕前，眼泪砸在键盘上。
画面里的女人突然转头，目光直直穿透镜头。
她的嘴唇开合，监控没有声音，但苏小满看懂了口型：“如果小满看到这个，请记住——真正的我，死于2015年4月17日下午3点21分。”
深夜的公寓里，数位屏的冷光映着苏小满的脸。
她的睫毛还挂着泪，笔下的线条却越来越坚定：第一格，两个女人站在镜子两侧，左边那个瞪圆眼睛，右边那个面无表情；第二格，左边女人伸手戳破镜子，裂痕里透出星光。
配文刚打完“你们篡改了她的身体，却杀不死她的灵魂”，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我爸也被测过！”“我妹还在接受免费辅导！”甚至有条顶到前排的：“楼主，明华中学心理室的‘爱心辅导’也是他们搞的！”
苏小满的手指悬在回复键上，客厅的座机突然响了。
那是周老师专用的号码，老人总说“年轻人的手机太吵”。
“小满啊……”周老师的声音在发抖，背景里传来纸张摩擦声，“我今天收拾旧办公室，在档案柜夹层翻出个牛皮袋……封面写着你的名字。”停顿两秒，“里面有张标签，写着‘重启计划·预备体’。”
苏小满的呼吸突然停滞。
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钥匙串哗啦掉在地上。
顾昭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豆浆：“怎么了？”
“周老师……”她弯腰捡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她在学校找到我的心理档案，里面有个……”
“我跟你去。”顾昭已经套上外套，顺手把她的围巾绕了两圈，“现在。”
电梯下行的数字一格格跳着。
苏小满望着电梯镜面里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母亲录像里的眼神。
那不是空洞，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像被压在岩层下的火种，终有一天会烧穿所有伪装。
楼道声控灯在他们脚下次第亮起。
明华中学的铁门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门房大爷举着电筒照过来：“小满？这么晚来学校？”
“周老师说有东西要给我。”她攥紧顾昭的手，掌心全是汗。
楼梯转角的窗户漏进月光，照在三楼办公室的门缝上。
苏小满快走两步，看见周老师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手里举着一个泛黄的牛皮袋——
封面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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