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的应急灯在天花板投下昏黄光晕，阿飞的指尖几乎要戳进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屏幕上的IP追踪链条像条毒蛇，在暗网里绕了七八个匿名节点后，突然在某个标着“林婉秋工作室”的跳板地址上顿住。
“操。”他猛灌一口冷掉的热可可，甜腻的液体呛进气管，咳得肩膀直颤，“三年前林潇潇那档子事，她助理用的就是这套跳板。现在又来——”话没说完，他突然拽住苏小满的手腕，把频谱分析图推到她面前，“看这些频闪！每段15秒切片的结尾，都嵌了肉眼看不见的闪光频率。”
苏小满凑近屏幕，眼镜片上还凝着刚才热可可的雾气。
她伸手抹了把，看清那些在频谱仪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像极了前世她躲在厕所隔间里，听着林潇潇在外面说“苏小满这种软蛋，随便就能捏碎”时，心跳的频率。
“摩斯密码。”阿飞调出翻译软件，字母一个一个跳出来时，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两下，“S01人格重启启动……人格覆写启动。”
顾昭的手指在苏小满后颈轻轻按了按。
他能感觉到她脊椎绷得像根弦——前世的苏小满就是这样，被流言压得喘不过气时，连呼吸都要数着秒来。
“他们切割的片段。”苏小满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刺，“是我被林潇潇陷害抄作业那天，是我在操场被罚跑圈哭着摔进沙坑那天，是高考分数出来后我一个人搬空课桌……”她抓起数位板，触控笔在屏幕上划出急促的线条，“这些画面被反复播放，就是要让所有人觉得——现在的苏小满，是被程序改写过的假货。”
数位板的冷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
顾昭想起高二那年，他藏了她的美术作业，她举着调色盘追他跑过三个教室，最后在天台揪住他衣领时，也是这样眼睛亮得吓人：“顾昭你等着，我要画本漫画，把你所有糗事都画上去。”
“现在就画。”苏小满的笔尖顿在第一格，突然笑了，“画《谁在定义我》。第一格，无数只手从手机屏幕里伸出来，指甲涂着和林潇潇一样的酒红色。第二格，那些手撕开我的衣服，露出里面印着‘软蛋’‘假货’的标签。第三格……”她顿了顿，笔尖重重戳下，“第三格我抓起剪刀，把那些标签全剪碎。最后一格——”她仰起脸看向顾昭，眼睛里有星星在跳，“最后一格是我和你站在高二教室门口，我举着芥末三明治，你顶着一脸黄酱瞪我。配文写：‘看清楚了，这才是真的苏小满。’”
顾昭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阿杰发来的婚礼流程表，红色批注刺得他眯起眼：“场地动线得改。”他转身时，外套下摆扫过苏小满的手背，“我去拳馆找老周，当年那些被星晖文化赞助的搏击赛，评委名单有问题。”
苏小满没抬头，笔尖还在唰唰响：“记得把证据备份三份，纪委、媒体、还有……”
“藏在婚礼礼服内衬。”顾昭接得顺口，像他们高中时无数次默契的接话。
他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卷着秋凉灌进来，却卷不走他眼底的冷，“他们能操控比赛胜负，就能操控舆论。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黑手深，还是法律的网密。”
展厅里只剩阿飞敲键盘的声音和苏小满数位笔的轻响。
直到凌晨两点，阿飞突然骂了句脏话，吓得苏小满差点画歪眼线：“小满！有人用AI换脸做了段视频，你在精神病院被按在椅子上电击，配文‘苏小满人格覆写失败实录’，准备婚礼当天凌晨发。”
苏小满停下笔，盯着屏幕里那个被PS得扭曲的自己，突然笑出了声。
她点开云盘，调出一段录音——是林母上个月在美容院说的话，指甲敲着大理石台面，声音甜得发腻：“那丫头要是敢办婚礼，就把她妈当年在医院陪护时收红包的事捅出去，就说她遗传精神病。”
“设置自动发布。”她把时间调到婚礼仪式开始前十分钟，“让他们发，正好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在玩人格操控。”
凌晨三点，小区突然停电。
苏小满摸黑去抽屉找手电，转身时被椅子腿绊了个踉跄。
顾昭的手臂及时圈住她腰，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别怕。”
黑暗中，电脑屏幕突然发出幽蓝的光——不知什么时候连上了备用电源。
一封未署名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附件点开是张照片：老宅斑驳的木门上挂着红绸，她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门槛上，膝头摊着块绣了一半的红布，针脚细密得像天上的星。
“奶奶？”苏小满凑近屏幕，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五十八分。
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钻进来，吹得电脑屏幕忽明忽暗，红绸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极了高二那年，她和顾昭在教室后墙贴的情侣贴纸，被风掀起一角时的模样。
顾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明天……去老宅看看？”
苏小满没说话，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奶奶的银发。
窗外不知谁家的猫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照片里奶奶穿针时的节奏，慢慢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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