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毕业典礼,我们重新开始
六月的蝉鸣裹着热浪撞进A大礼堂,苏小满站在后台化妆镜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领口的珍珠项链——那是奶奶用攒了半年的退休金买的,说"我们小画家要漂漂亮亮站在光里"。
"小满。"顾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藏蓝色西装的肩线在射灯下绷得笔直。
他手里捏着个鹅黄色信封,封口处压着道浅淡的唇印,"阿杰今早堵到我实验室,说林潇潇在心理辅导室值早班时塞给他的。"
苏小满接过信封的手微颤。
林潇潇?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突然扎进记忆——前世她在便利店撞见林潇潇和男友牵手时,对方也是用这种带着茉莉香的信纸写"对不起"。
她抬头看顾昭,对方眉峰微拧,喉结动了动:"我查过监控,她今早七点进的心理室,待了二十分钟。"
信封里滑出张照片,像素模糊的手机拍的,是把黄铜钥匙躺在木纹桌面上,背面用红笔写着"B7柜第二层",还有行小字:"有你妈当年的举报信原件。"苏小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母亲的举报信?
她记得前世整理遗物时,母亲的抽屉里只有半本被撕得残缺的《儿童行为测评手册》,封皮上沾着咖啡渍。
"我去去就回。"她把珍珠项链塞进顾昭手心,"帮我拿着,别让奶奶发现我跑了。"
明华中学的铁门还是老样子,保安大叔正蹲在传达室门口剥毛豆,抬头见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愣了愣:"小满同学?
毕业四年了还回来啊?"她笑着递了颗糖:"找心理老师拿点资料。"
心理辅导室的门锁"咔嗒"一声开了。
二十平米的房间飘着陈年老书的霉味,B7档案柜在靠窗位置,玻璃上蒙着层薄灰。
苏小满踮脚拉开第二层抽屉,最里面躺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的浆糊已经脆成碎屑。
信纸上的字迹她太熟悉了——母亲总爱在"苏"字右边多画道小勾,像只翘尾巴的小猫。"致明华中学教务处:我拒绝成为你们的'标准化教育标本',正如我不会允许我的孩子被任何量表定义。"她念出声时,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信纸夹层里滑出张照片,两个穿蓝布工装的姑娘站在梧桐树下,左边那个抱着一摞画稿,右边的别着枚校徽——是林潇潇的母亲!
照片背面的铅笔字已经褪成浅灰:"1998年春,我和阿琳在画室烧了第一份《学生行为矫正方案》。
后来她签了保密协议,我签了辞职信。"苏小满突然想起前世林潇潇总说"我妈最讨厌画漫画的",想起她总把苏小满的插画本藏进储物柜最深处。
原来不是巧合,是两代人的因果。
礼堂的电子屏开始滚动播放毕业生名单时,苏小满攥着照片冲进后台。
化妆师举着粉饼要补妆,被她摆手推开。
顾昭从椅子上弹起来:"找到什么了?"她把照片塞进他掌心,喉头发紧:"我妈和林潇潇她妈,曾经是战友。"
主持人的声音从台上传来:"接下来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青春回声》漫画作者苏小满同学发言。"苏小满接过话筒时,指尖还沾着档案柜的灰尘。
她扫了眼演讲稿,又抬头看向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林潇潇穿着米色连衣裙,手指绞着包带,眼尾泛红。
"各位老师、同学,今天我想讲两个女孩的故事。"她按下遥控器,大屏上的演讲稿变成那张泛黄的合影,"1998年,有两个女孩在画室烧了一本《学生行为矫正方案》。
一个后来成了家庭主妇,把女儿送进矫正班;一个成了自由插画师,却在女儿十六岁那年突然去世。"
台下传来抽气声。林潇潇的手指猛地攥紧,包带勒出红印。
"她们都以为,顺从能活得更安全,反抗会孤独终老。"苏小满的声音有些发颤,"可现在,我的微博有三万七千条留言——有人说被测出'过度敏感',有人被标为'情绪不稳定',有人的日记被放进矫正档案。
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们不是编号,不是标本,我们是会为桂花香笑、为橘子汽水心动、会在数学课偷偷画同桌的人。"
她举起母亲的举报信:"我以母亲的名义,宣布成立'回声基金会'。
我们会联合高校心理系,开发'人格自主权评估体系'——不是为了矫正谁,是为了让每个五岁的孩子都能说:这是我的人生。"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顾昭不知何时走上台,手里展开一幅卷轴——竟是苏小满高二时画的涂鸦:课桌上趴着个穿黑外套的男生,嘴角沾着粉笔灰,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校霸打瞌睡像大猫"。
卷轴背面,顾昭用钢笔补了行字:"你说我凶,可你笑起来时,我心跳比拳赛还快。"
苏小满的鼻尖发酸。
她接过话筒,望着台下亮起的手机灯海:"2018年那天,我抢了顾昭的同桌位,以为是在报复命运。
现在才知道,那是命运,终于还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弹幕在大屏上滚动:"这次,我们都赢了。"
典礼结束时,夕阳把礼堂染成蜜色。
苏小满摸着珍珠项链往后台走,突然被人拽住袖口。
林潇潇站在阴影里,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我妈昨天半夜翻出个铁盒,里面全是你妈寄给她的信......她说对不起。"
苏小满轻轻回握她的手:"说对不起的,该是我们这代人。"
三天后,工作室的落地窗前,苏小满坐在藤编摇椅上。
阳光透过纱帘,在那张母女合影上洒下细碎光斑。
她用指腹摩挲照片里母亲的发梢,仿佛能触到二十年前的温度。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是顾昭的消息:"奶奶煮了桂花酒酿圆子,说要庆祝我们的小机灵鬼又赢了一仗。"
她笑着起身,照片从膝头滑落在地。
背面的铅笔字在光下忽明忽暗,像句未说完的话——而这一次,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