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她的涂鸦墙，比法庭还会说话

第206章 她的涂鸦墙，比法庭还会说话

苏小满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重重按在“提交预约”键上。

手机震得掌心发麻，像揣了只急于出巢的蜂鸟。

“小满姐，教导主任回消息了。”顾昭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桂花糕——这是奶奶今早特意蒸的，说年轻人办事儿得垫垫肚子。

苏小满凑过去看，微信对话框里躺着一行字：“礼堂近期有重要活动，暂不对外开放。”括号里还加了个尴尬的微笑表情。

她把手机倒扣在餐桌上，玻璃背面贴着的卡通贴纸被压得变了形——那是她高二时画的顾昭Q版，圆溜溜的眼睛正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敏感内容风险。”她摸着贴纸边缘翘起的胶痕，前世班主任劝她撤下教室后墙漫画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那时她画了被撕碎的作文本和躲在厕所哭的女生，被说成“传播负能量”。

“我去趟学生会。”她突然站起来，椅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顾昭叼着桂花糕追出来，皮夹克下摆沾着点面粉：“等等我，顺便去武术社找李然学长借投影仪？”

明华中学的梧桐道还是老样子，蝉鸣在树冠里织成网。

苏小满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指尖刚要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现任主席是高二（3）班的林小棠，去年在她的漫画展线上投票里投过十票。

“苏学姐！”林小棠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们正说呢，你要是来借礼堂，我们举双手——”

“等等。”苏小满按住她肩膀，“不是借，是联名。”她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沓打印纸，封皮上是十二所学校的校徽，“市一中、三中、实验中学……所有被‘S编号工程’波及过的学校学生会，我需要你们签这份《青春证言倡议》。”

林小棠翻到第二页，呼吸陡然急促：“‘我们有权知道真相’？这、这会不会太——”

“太扎眼？”苏小满从兜里摸出手机，微博界面停在她刚发的投票：“你愿意在校园里看到真实的成长伤痕吗？”实时数据跳得飞快，“现在八万七千人参与，97%选愿意。”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怕的从来不是真相，是我们敢说真话的嘴。”

三天后，教育局门口的公示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苏小满挤在人群最前面，看着红章盖在“特批明华中学礼堂用于‘青春证言展’”的文件上，阳光透过梧桐叶在纸上洒下金斑。

顾昭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薄衬衫渗进来：“审查组说要全程盯着展品。”

“那正好。”她歪头冲他笑，发梢扫过他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他当地下拳手时留下的，“我准备了两套展品。”

布展前夜，礼堂像被施了魔法的盒子。

苏小满踩着梯子，在展厅中央的白墙上刷最后一层涂料。

温感显影剂的味道有点刺鼻，顾昭举着小风扇在下面给她吹：“这玩意儿真能行？”

“上周在实验室试过。”她弯腰把刷子递下去，发绳松了，几缕碎发垂在眼前，“墙后通风口我让互助会的姑娘们放了旧物——张姐的心理测评表，王姨被退回的家书，还有小夏带药味的枕头套。”她指腹蹭过墙面，“人体靠近时，体温会让涂料里的显色分子活跃，那些旧物的气味分子跟着热空气飘过来……”

“然后白墙就会‘说’出她们的故事。”顾昭替她接完话，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扶她下梯子，鞋底碾过地上的报纸——上面全是“青春证言展”的预告，标题用醒目的红笔圈着：“你敢看，我就敢画。”

开展当天，礼堂的穹顶灯把白墙照得像块巨大的方糖。

苏小满站在后台，听着校长致辞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掌心沁出薄汗。

她摸了摸胸口的桂花发卡——奶奶今早亲手别上的，说“带着底气去”。

“现在，有请本次展览的策展人苏小满女士。”

聚光灯打过来时，她眼前闪过前世毕业那天。

那时她抱着一摞漫画稿站在礼堂门口，保安说“场地另有安排”，林潇潇躲在柱子后面咬嘴唇，顾昭的校服外套还搭在她臂弯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皂角香。

“真正的展品，不在画框里。”她对着话筒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在你们走过的每一步阴影里。”

第一排观众开始骚动。

有穿校服的小姑娘小声问：“学姐说什么呀？”她没回答，转身走向白墙。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小夏，那个总攥着药瓶的姑娘；是张姐，她的测评表曾被标着“严重心理问题”；是十二所学校的学生会代表，他们举着“我们有权知道”的灯牌。

当小夏的指尖碰到墙面时，白墙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淡红色线条从她手掌下蔓延开，是扭曲的“S+01”、“S+07”，每个编号都困在铁栏似的线条里。

人群发出抽气声，保安冲过来要拉她，苏小满早把审批文件拍在签到桌上：“批的是静态展览，没说不准动态艺术。”

更多人围拢过来。

墙面显影面积越来越大，张姐的测评表在红光里浮现，墨迹晕成眼泪的形状；王姨的家书展开，“妈妈等你回家”几个字被火烤过，边缘焦黑；小夏的枕头套飘出若有若无的药味，衬着她手腕上淡粉色的疤痕。

最后，整面墙突然腾起金红色火焰。

那火焰不是画的，是温感涂料在高温下的狂欢。

火焰中央，是母亲遗留的印章拓印——“苏砚之印”，那是妈妈当美术老师时用的，被“S编号工程”的人砸了个粉碎。

下方一行大字灼烧般浮现：“姓名权，不可让渡。”

“哇——”不知谁先哭出声。

小夏掏出笔，在火焰边缘歪歪扭扭写：“S07，今天收回人生。”接着是张姐的“S01”，王姨的“S23”，像星星坠落在火海里。

顾昭站在人群外，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她藏他作业本时说的话：“校霸的作业，得用特别的方式保管。”

闭展时已经是深夜。

苏小满举着相机拍延时视频，镜头扫过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编号，最后定格在墙角——林潇潇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页，标签上的“S01”被她的指甲抠得卷了边。

“你想交给我的，不是过去。”她对着镜头轻笑，手机屏幕亮起，是奶奶发来的消息：“茶凉了，我再去热。”

凌晨两点，她坐在书桌前新建文档。

鼠标悬在“回声基金会·全国校园巡展策划案”的标题上，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手机突然震动，微博提示音炸成一片——《燃烧的档案》视频被转发了十万次，评论区第一条是顾昭的：“我女朋友的涂鸦墙，比法庭还会说话。”

她笑着关掉手机，却没注意到屏幕熄灭前，有个陌生IP点进了她的主页。

那人的头像是团模糊的阴影，简介栏写着：“S编号工程，永不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