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
穹顶之上布满发光符文,如同星河倒映,在黑暗中流转着神秘的气息。
脚下灵泉潺潺流动,水波泛着诡异的微光,像是被月光浸染的琉璃,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水汽氤氲中,池殊能清晰听见水珠滴落的声响,清脆如碎玉,在寂静的地下空间回荡,仿佛某种古老的倒计时。
她站在沐辰月身后,望着这奇异景象,心中却隐隐发寒。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灵气波动,符文的光晕时而明灭,像是被困的魂魄在挣扎喘息。
可她不仅活了下来,甚至比他还稳地站在这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镇定,恐惧与警惕在心底交织成网。
“沐哥哥……”她轻声唤沐辰月,语气带着几分怯意,声音却微微发颤,像是被冷风吹散的薄纱,“这里好安静,我有点怕。”
沐辰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眉峰微蹙。他凝视着符文阵列,侧脸的轮廓被蓝光勾勒,冷峻如冰雕。
池殊注意到他握剑的手背青筋微凸,剑柄在他掌心泛着霜白,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因剑气凝结而泛起细微的冰晶。
“怕就闭嘴,别打扰我看符文。”他的语气冰冷,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池殊抿了抿唇,低头顺从地点头,眼底却暗藏汹涌。她睫毛颤动间,悄悄用余光扫过四周符文的光纹,试图在脑中拼凑出灵泉封印的脉络。
她知道他在试探她。所以她不急,慢慢演下去就好。
恐惧是真实的,但眼底的那抹算计,却藏在泪光之下暗流涌动。
沐辰月缓步走向一块刻满古老图腾的石碑前,指尖轻抚其上斑驳纹路,眉头微蹙。石面冰凉刺骨,图腾的凹槽里残留着暗红痕迹,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某种咒文的残骸。
“灵泉封印的核心就在前方。”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凝重,“但此地灵气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妖兽暴动。”
池殊乖巧地靠在他身旁,轻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她刻意让嗓音带上颤抖,指尖却悄然捏紧了袖中藏着的符纸,掌心沁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符纸。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淡淡道,目光仍锁定在石碑上,“只要别拖我后腿。”
她低下头,声音委屈如幼兽呜咽:“我知道自己没修为,帮不上你……但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沐辰月侧头看她一眼,目光深沉如夜。他的瞳孔在符文蓝光下泛起幽暗,像是深潭中沉着一枚黑玉,看不透底,却又令人心悸。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近了些,手指缓缓拂过她的脖颈,像是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池殊心跳漏了一拍。
皮肤相触的刹那,她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仿佛被霜雪擦过,却又隐隐带着体温的矛盾触感。
“你害怕的时候,总是这样说话。”他低声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软绵绵的,像只兔子,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池殊脸颊微微泛红,红晕中藏着几分羞赧。
她垂眸掩饰笑意:“那……沐哥哥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会。”沐辰月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声音里却透出冰冷的笃定,“因为我知道,你是装的。”
池殊瞳孔颤了颤,却依然是一副茫然无辜的神色。
“我不懂你说什么。”她小声嘀咕,袖中的符纸已被冷汗浸得发皱,却仍被她死死攥紧。
沐辰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懂也好,只要你听话。”
两人继续前行,灵泉水渐渐漫至脚踝,温度冰冷刺骨。
池殊每踏一步,都能感受到寒气顺着肌肤渗入骨髓,仿佛千万根冰针在血脉中游走。水波流动声愈发急促,像是无数隐秘的低语,在耳畔絮絮叨叨。
池殊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仰去,眼看就要跌入水中。
“啊!”她惊呼一声,本能地抓住沐辰月的手臂。
沐辰月顺势一把将她拉回怀中,动作干脆利落,“走路也走不好?”他语气略带责备,却还是下意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池殊靠在他胸前,脸贴着他温热的衣襟,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因恐惧还是这近在咫尺的温度。她呼吸有些紊乱,几乎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香气,与剑气的冷冽交织成奇异的矛盾气息。
“对不起……我太笨了。”
沐辰月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发颤的睫毛上停留,喉结微动。她是真的冷得发抖,还是又在演戏?他不知道。
但他开始怀疑——或许,他也在这场博弈中,陷得比想象中更深。
“再摔一次,我就把你绑在身上。”他警告道,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冷淡。池殊抬头看他,**眼中水光盈盈,“那……我可以抱你吗?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沐辰月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霜寒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她的请求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们本该亲密无间。
他几乎要应允,却又在最后一刻攥紧了剑鞘。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池殊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手臂,掌心贴着他衣袖下坚实的肌肉,能感受到他因警惕而绷紧的力道。她靠得更紧了些,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却被她生生咽回眼底。
而他,也没有推开她。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
地面开始震动,灵泉水剧烈翻涌,水波撞在石壁上溅起冰蓝水花,符文光芒忽明忽暗。
穹顶的符文阵列突然爆发出刺眼蓝光,光纹扭曲成狰狞的咒文,整个空间仿佛在痛苦地痉挛。
“来了。”沐辰月眼神骤冷,剑出鞘的刹那,剑气如霜雾迸散,剑身泛着寒月般的银光,刃面流转着冰霜纹路。
池殊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布料被她攥得发皱,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映出剑光的冷冽,却又被恐惧染上一层水雾,“是妖兽吗?它……会不会吃了我们?”
“不会。”他语气坚定,剑尖指向虚空,霜寒剑气在空气中凝成一道冰痕,“只要有我在。”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灵泉深处破水而出!
妖狐浑身覆着赤红绒毛,九条尾巴如血焰翻卷,每一根尾尖都滴落着腐蚀性的黏液,落地时在地面蚀出焦黑痕迹。猩红双眼燃着怒火,喉中咆哮声震得符文阵列嗡嗡颤动,灵气暴动如狂风席卷,池殊的发丝被吹得凌乱飞舞。
那是一头被封印千年的九尾妖狐,如今因封印松动而复苏,眼中燃烧着猩红怒火。它盯着二人,喉中发出低吼,显然已将他们视作入侵者。
沐辰月迅速结印,指尖在空中划过,剑身骤然燃起青色火焰,冰与火的矛盾能量在剑身交织,迸出嗤嗤的爆裂声响。
他迎战而去,身形轻盈,剑气所过之处,灵泉水竟瞬间凝结成冰,在地面铺出一道霜痕。
池殊则退至角落,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破掌心。她咬牙看着战斗展开,瞳孔缩成针尖——这不是普通的妖兽,它的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压。她不能出手,但她能观察。她默默记下沐辰月的每一招变化:霜寒剑气如何以冰火相克之术破妖狐的烈焰尾击,如何借符文光晕的折射躲避爪击,甚至留意到他结印时食指与无名指的微妙角度差异。
妖狐的攻击节奏如暴雨倾泻,六条尾巴横扫如赤鞭,三条尾尖凝聚着腐蚀黑雾,她悄悄将一枚困兽符贴在了妖狐的第七尾上。
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反击。
战斗愈发激烈,沐辰月以一敌一,虽占上风,却也逐渐吃力。
霜寒剑的剑气开始涣散,他左肩被妖狐利爪划出一道血痕,鲜血在寒气中凝成暗红冰晶。妖狐的腐蚀黏液溅上他的衣襟,布料滋滋作响,他却浑然不顾,剑刃愈发凌厉。
池殊见状,忽然冲上前,“别打了,我们快逃吧!”她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却暗中将另一枚符纸捏在掌心,等待最佳时机。
泪水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但眼底深处的那抹算计,如蛰伏的毒蛇等待出击。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不想你死!”
沐辰月愣了一下,剑势一顿,妖狐趁机扑来,利爪直取他咽喉。他本能地侧身闪避,霜寒剑横挡在身前,剑气与爪锋相撞,迸出刺目火花。随即皱眉:“你疯了吗?它会杀了你的!”
“那你先带我离开!”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睫毛上挂着泪珠,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将另一张困兽符悄然贴在了妖狐的第三尾。
“我只有你能依靠了……求你了,别丢下我!”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如乱麻。
她的脆弱如此真实,让他几乎忘了她眼底的狡黠。但妖狐的咆哮声在耳畔炸裂,他强行挣脱她,霜寒剑再度燃起冰火双焰,剑招如暴雨倾泻。
而池殊,则趁机将手中的迷踪符抛向空中。
符箓绽开时,困兽符同时激活,七尾与三尾的幻光交织,妖狐的动作骤然迟滞,仿佛被无形蛛网缠住。
沐辰月察觉到妖狐喉中发出痛苦的嘶鸣,立刻抓住机会,霜寒剑如寒月贯空,一剑刺穿它的咽喉。
妖狐哀嚎一声,重重倒地,气息断绝。九条尾巴逐渐黯淡,化作赤烟消散,腐蚀黏液在地面凝成焦黑纹路,整个空间重新陷入死寂。
沐辰月喘息着转头看向池殊,剑仍握在手中,剑气却已消散。
她正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泪水未干,发丝凌乱。
他忽然意识到,她的恐惧并非全然伪装——至少此刻,她是真的在发抖。
“你……”他刚要开口,却被她扑进怀里。“我以为你会死……”她哽咽着,声音中带着真实的哭腔。“我真的好怕。”
沐辰月僵在原地,剑垂在身侧,剑尖滴落妖狐的黏液,在石面蚀出微小的坑洞。
他知道她在演。可他还是莫名心软了。
因为她的眼泪是真的,她的颤抖是真的,她的恐惧也是真的。
她不是在利用他。她只是……想活下去。心底的疑云仍在翻涌,但这一刻,他没有推开她。
不过,我教会的符箓术倒用的挺顺手。
沐辰月勾唇,手轻轻拍抚着池殊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