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婕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喧闹和蛋糕甜腻的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今天是妹妹元菲菲二十岁生日。小小的公寓客厅挤满了菲菲的大学同学，彩带气球点缀着角落，音乐开得震天响。
元菲菲姐！你终于回来啦！
菲菲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洋溢着青春独有的无忧无虑。
她今天特意化了妆，穿着一条崭新的碎花裙子，整个人都在发光。
妤婕笑着揉揉妹妹的头发，把手里精心包装的礼物递过去
元妤婕生日快乐，菲菲。抱歉，今天加班有点晚。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陌生的面孔，
元妤婕你朋友们都到了？挺热闹。
元菲菲当然啦！就差……”菲菲话音未落，厨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端着水果盘走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客厅里震耳的音乐声、同学们的嬉笑声、菲菲兴奋的叽叽喳喳……所有声音都骤然褪去，变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元妤婕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又猛地冲向头顶，让她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凉。
是他。
严浩翔。
她的前男友。那个曾在她生命里刻下最深烙印，又留下最深伤疤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
头发比记忆里短了些，衬得下颌线更加利落分明。几年不见，他身上那股张扬的少年气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内敛、却也更加迫人的气场。
他站在那里，灯光落在他肩头，像自带聚光灯，轻易就成为视线的焦点。
他抬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的妤婕。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严浩翔的眼神，像淬了冰又裹着火。
最初是极短暂的错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那眼底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东西——有审视，有玩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但最终，所有情绪都被一层深潭般的平静覆盖，只留下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
那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元菲菲“姐？”
菲菲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流，反而亲昵地拉住严浩翔的胳膊，把他往前带了带，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甜蜜和炫耀
元菲菲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严浩翔！浩翔，这就是我姐，元妤婕，我跟你说过的！
男朋友。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妤婕的心脏。
严浩翔……成了菲菲的男朋友？
荒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才勉强拉回一丝理智。
喉咙干涩得发紧，她努力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
元妤婕……你好。
严浩翔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要穿透那层勉强的平静，直抵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嘴角那点弧度加深了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甚至有些恶劣的兴味。
严浩翔你好，姐姐。
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稔
严浩翔菲菲经常提起你。终于见面了。
“姐姐”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挑衅。妤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元菲菲快进来坐呀姐！别在门口站着！
菲菲完全沉浸在幸福里，丝毫没发觉姐姐的异样和严浩翔眼神里的深意。
她热情地拉着妤婕往里走，把她按在沙发上，又忙着去招呼其他同学。
小小的客厅里，气氛诡异。
妤婕坐在喧闹的人群边缘，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孤岛。蛋糕的甜腻香气变得令人作呕。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但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向严浩翔。
他坐在菲菲身边，姿态放松，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几乎将菲菲圈在怀里。
菲菲侧头跟他说着什么，笑容灿烂。他微微低头听着，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柔和，偶尔点头回应，嘴角带着浅笑。任谁看，都是一对登对又甜蜜的情侣。
但妤婕看到了更多。
她看到当菲菲开心地拿起一块蛋糕要喂他时，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虽然很快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她看到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那是他思考或焦躁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她更看到他偶尔抬起眼，那目光越过菲菲的肩膀，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深潭，而是带着灼人的温度，像猎人审视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没有一丝对“新女友姐姐”该有的尊重或距离，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种……势在必得？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头。妤婕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
元菲菲姐？怎么了？
菲菲关切地问。
元妤婕没事。
妤婕尽量让声音平稳，指了指阳台
元妤婕里面有点闷，我去透透气。
她几乎是逃离般走向阳台，推开玻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才让她憋闷的胸腔稍微缓解。
她背对着喧嚣的客厅，双手紧紧抓住冰凉的栏杆，指尖用力到泛白。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熟悉的、清冽又带着一丝烟草味的冷香。
是他。
严浩翔走到她身边，同样倚在栏杆上，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侧脸在夜色里轮廓分明。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楼下隐约的车流声和身后客厅里模糊的音乐。
严浩翔很意外？
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妤婕没有看他，声音冷得像冰
元妤婕何止是意外。严浩翔，你到底想干什么？
严浩翔干什么？
严浩翔低低笑了一声，侧过头，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
严浩翔菲菲很可爱，很单纯。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他顿了顿，刻意拉长了语调
严浩翔而且，这样……不是更方便见到你吗？姐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又轻又缓，像羽毛搔刮过耳膜，却带着十足的恶意和挑衅。
妤婕猛地转过头，怒视着他
元妤婕你无耻！利用菲菲？她什么都不知道！
严浩翔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深沉，像夜色下危险的暗流。
严浩翔利用？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那股冷冽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严浩翔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更舒服的方式靠近我想靠近的人。妤婕，几年不见，你倒是学会骂人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严浩翔不过，你生气的样子，倒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寸寸描摹，那眼神里有怀念，有偏执，还有一种妤婕看不懂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元妤婕离菲菲远点。
妤婕强迫自己迎视他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颤
元妤婕别伤害她。我们早就结束了，严浩翔！
严浩翔结束？
严浩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被更深的执拗覆盖。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距离肌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耳畔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
那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却让妤婕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栏杆上，激起一阵战栗。
严浩翔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像结了一层寒冰。
他收回手，插进裤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又深不可测的样子，只是眼底的寒意更重。
严浩翔结束不结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妤婕。
他看着她惊惶戒备的样子，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心上
严浩翔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推开门，重新融入了那片温暖喧嚣的灯光和菲菲充满依赖的目光中。
阳台上，只剩下元妤婕一个人。
夜风吹得她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严浩翔最后那句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恐惧。
她看着客厅里，菲菲依偎在严浩翔身边，笑得毫无阴霾，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一场危险棋局中的棋子。
巨大的阴影，如同窗外沉沉的夜幕，无声无息地将她，连同她珍视的一切，彻底笼罩。
重逢的喜悦，生日的欢庆，在这一刻，全都变了味。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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