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之间”的宁静氛围,在舜华温和却直指核心的话语中,被重新拉回了现实。围绕着那张巨大的原木长桌,火焰、岩石、光芒、水流、草木——五种代表着不同本源力量的印记在昏暗光线下或明或暗地闪烁着微光,映照着五张年轻却已刻下惊惧与困惑的脸庞。
舜华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她先将研磨好的、散发着清凉草木气息的绿色药膏仔细涂抹在橙砾肩头那道焦黑的伤口上。橙砾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清凉感和温和的生命能量便渗透进去,极大地缓解了火燎电灼的剧痛和灼热感,让她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这是用接骨木和月见草调配的,能中和元素能量的残留伤害,加速愈合。”舜华轻声解释着,手法轻柔而专业。接着,她又小心地解开明泽为红叶包扎的纱布。看到手臂上那片虽然被明泽紧急处理过、但依旧红肿明显的灼痕时,她深棕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凝重。她取来另一种带着淡淡花香的金色膏体,混合着之前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涂抹上去。
“火焰的灼伤,需要更强的生机来修复和再生皮肤组织。”舜华对红叶解释道,“忍一下,可能会有点刺激。”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红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确实有些刺痛,但很快就被一股温润的生命力包裹,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下新生的麻痒感取代了疼痛。明泽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嘴里啧啧有声:“哇靠……比我那破药膏强多了!你这手艺……学过医?”
舜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但那份娴熟显然并非一日之功。蓝汐安静地坐在一旁,浅海蓝的眼眸专注地看着舜华的动作,仿佛在感受着那股温和而强大的生命能量流动,她手腕上的水波印记也似乎随之轻轻荡漾。
处理好伤口,舜华洗净手,为每人倒了一杯用房间里种植的香草冲泡的温水。温热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极大地安抚了紧绷的神经。
“好了,”舜华在长桌的主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深棕色的眼眸扫过众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时间紧迫。我知道你们心中充满疑问。首先,关于我们身上的印记和力量——它们被称为‘元素之契’,是古老的元素精灵在特定个体身上觉醒的证明。我们,是这一代的‘契者’(Pact-Bearer)。”
她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红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灼热;橙砾眼神锐利,带着审视;明泽一脸“果然如此”的茫然加兴奋;蓝汐则微微蹙眉,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元素之契的觉醒通常伴随着巨大的情绪波动或危机,就像你们经历的那样。”舜华的目光在红叶和橙砾身上停留了一下,“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而我们的觉醒,并非偶然。古老的预言预示,当‘暗影之潮’涌动,七色的光轮必须重新汇聚,才能守护世界的平衡。”
“暗影之潮?”红叶追问,“是刚才攻击我们的那个……放电的家伙?”
“她是其中之一。”舜华的表情变得凝重,“‘影蚀者’——被暗影力量侵蚀、扭曲了元素之契的堕落契者。他们追求纯粹的毁灭力量,视我们这些遵循古老契约的契者为威胁和猎物。刚才攻击你们的,应该是掌握了‘雷’之力的影蚀者。紫色电光,是她的标志。”
“她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橙砾的声音冰冷,直指关键。
“因为‘绿荫之间’。”舜华环视着这个被绿意包裹的空间,“这里是历代草木契者守护的庇护所之一,也是元素力量汇聚的节点。当新的契者觉醒,庇护所会发出召唤,指引你们前来。但同样的波动,也会吸引影蚀者的注意。我们……暴露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所以……这是个陷阱?”明泽的声音有些发颤,大眼睛里满是后怕。
“不完全是。”舜华摇头,“庇护所本身具有强大的守护力量,刚才的袭击被挡在了外层仓库。这里暂时安全。但影蚀者已经锁定了这个节点,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寻找更安全的集合点,并……找到剩下的两位同伴。”
“还有两个?!”明泽惊呼出声。
“七色光轮,对应七种元素,七位契者。”舜华的语气笃定,“火、岩、光、水、木、风、雷。如今,只缺风与雷。但雷……”她眉头微蹙,“影蚀者已经掌握了雷之力,这非常不妙。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最后的风之契者。”
“怎么找?”红叶问道,“像我们一样,等着被召唤?”
“元素之契彼此间会有微弱的感应,尤其是在靠近时,或者情绪强烈波动时。”舜华解释道,“我们聚集在此,这种感应会增强。或许……她已经在附近了。”她的目光投向房间高高的、由旧仓库穹顶改造的、被藤蔓和茂密盆栽遮掩的横梁区域。那里光线昏暗,阴影重重。
“附近?这里?”明泽下意识地抬头,紧张地扫视着头顶的阴影,“不会吧?难道……”
就在这时——
“啊——!”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猝不及防的失重感,猛地从众人头顶传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猛地抬头!
只见高高的横梁阴影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是因为过度惊吓而失去了平衡,正从几米高的地方直直地坠落下来!冰蓝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一瞬,又被她匆忙扎成的低马尾束缚住,像一道失落的冰瀑。
“小心!”蓝汐失声惊呼。
橙砾反应最快,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发动能力在下方构筑岩壁!但距离太近,时间太短!
就在那冰蓝色身影即将狠狠砸在坚硬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
呼——!
一阵无形却异常强烈的气流,如同平地刮起的旋风,骤然以坠落点为中心爆发开来!
那气流并非狂乱无序,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托举力量,如同无数双温柔却有力的风之手。下坠的身影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流猛地一托,下坠的势头被大大减缓,变得如同羽毛般轻盈。她借着这股风力,在空中有些慌乱地调整了一下姿态,最终以一个不算太狼狈、但绝对称不上优雅的姿势,踉跄着双脚着地,落地时还因为惯性向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巨大的原木桌子才勉强站稳。
整个“绿荫之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小脸煞白,几乎和她冰蓝色的长发一样失去了血色。她有着一头罕见的、如同极地冰川般纯净的冰蓝色长发,此刻略显凌乱地束在脑后,扎成一个非常低调、紧贴后颈的低马尾。她的身形纤细得仿佛能被风吹走,肌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此刻更因惊吓而毫无血色。五官小巧精致,但那双同样颜色偏浅、如同冬日晴空般的浅蓝色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极度惊慌、尴尬、羞耻和无地自容。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最常见的校服,整个人缩在那里,像一只误闯猎人营地、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的雪兔。
她的出现方式太过戏剧化,太过……令人意想不到。
“你……你是谁?!”明泽最先反应过来,粗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冰蓝发少女,又看看她刚才落地时那股诡异的气流,“刚才那阵风……是你搞的鬼?!”
冰蓝发少女——双玉,被明泽这一嗓子吼得浑身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紧攥着校服衣角,指节泛白,身体微微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似乎想把自己缩到最小,消失在原地。
“她……她好像一直在上面?”蓝汐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讶响起。她那双能感知水流般细腻变化的浅海蓝眼眸,此刻正带着困惑和一丝了然看着双玉。“刚才……爆炸的时候,外面的混乱……还有我们进来后的谈话……她好像……都听到了?”蓝汐的感知异常敏锐,她捕捉到了双玉身上残留的、长时间保持静止和高度紧张的精神波动。
双玉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埋进胸口。这个无声的反应,无疑证实了蓝汐的猜测。
“什么?!”明泽的声音拔高了,“一直在上面?!偷听?!”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警惕。
橙砾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刀子般刮在双玉身上。红叶也皱紧了眉头,掌心的灼热感再次变得明显。
舜华深棕色的眼眸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深思。她看着双玉手腕内侧——尽管她极力用手攥着袖子遮挡,但在刚才坠落和调整姿势时,袖口被气流带起了一瞬——一个清晰的、由两股交织盘旋的旋风构成的靛青色印记,正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风……”舜华喃喃道,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取代。她看着双玉,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躲在上面?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像巨石般砸向双玉。这个在学校里永远是小透明、默默无闻、极度不擅长社交的少女,此刻被五双眼睛紧紧盯着,其中还有那个顶着一头乱糟糟黑发、此刻正用愤怒的大眼睛瞪着她的明泽。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浅蓝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了。
风之契者——双玉,以如此戏剧性(且社死)的方式登场。她并非后来者,而是最早的“观众”,默默蜷缩在庇护所的阴影里,目睹了爆炸、袭击、众人的汇合与疗伤,以及所有关于“契者”、“影蚀者”和“七色光轮”的对话。她手腕上那靛青色的气流印记,如同她本人一样,飘忽、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存在。七色光轮,在梧桐巷27号深处的“绿荫之间”,终于迎来了第六道色彩——代表着无形、迅捷与自由的风。而此刻,她浅蓝色眼眸中那无法掩饰的、对明泽方向的畏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关注,以及她那几乎要缩进地缝的窘迫,都为这刚刚成型的脆弱联盟,增添了一份复杂而微妙的变数。她所知晓的一切,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