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中的黄昏,总带着一种喧嚣褪去后的疲惫。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暖金色,却照不进底层水房那略显阴凉的角落。水龙头“滴答”作响,像迟缓的心跳。
红叶看着蓝汐走向门口的纤细背影,深蓝色的长发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场令人不快的纠缠从未发生。但那背影挺直得有些过分,像一根绷紧的弦。红叶心里那点因愤怒而生的急躁,慢慢沉淀下去,变成一种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攥了攥依旧有些发烫的拳头,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地走在空旷下来的走廊里,脚步声回荡。
“喂,”红叶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干巴巴的,“下次……要是还有那种混蛋缠着你,你……你就叫我。”
蓝汐脚步未停,侧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润自然:“好呀。不过,应该不会再有了。”她语气轻松,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意味,“毕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那么……执着的人。”
红叶撇撇嘴,没再说话。她知道蓝汐是在宽她的心,但这种被轻轻带过的感觉,反而让她更清晰地触摸到了那层无形的隔膜。
她们回到旧城区边缘那个废弃的铁路桥洞下——她们的“临时据点”时,其他人已经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训练后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橙砾靠在一个桥墩上,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她并未放松。蕾娜坐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拿着那根“焦雷之刺”短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缠绕的紫色电纹,深紫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明泽正咋咋呼呼地跟双玉比划着什么,后者则紧张地摆弄着手腕上的青色翎羽,浅蓝色的眼眸时不时偷瞄一下明泽,小脸微红。
舜华看到她们回来,深棕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随即又被忧虑覆盖。“没事吧?”她迎上来,声音带着关切。显然,红叶和蓝汐比预定时间晚回来了一些。
“没事,”蓝汐微笑着摇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路上有点小插曲,已经解决了。”
红叶闷闷地“嗯”了一声,走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舜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了,人都到齐了。抓紧时间,今天我们练习元素力量的精细控制。尤其是能量的内敛和收放速度。昨晚的事情提醒我们,暴露的风险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接下来的训练,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努力压制着自身那躁动不安的力量。红叶尝试将火焰指虎的能量压缩在指尖一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肆意燃烧;橙砾练习着瞬间凝聚又瞬间消散的小型岩刺;紫菀则满头大汗地试图控制那缕总是不听话的紫色电蛇,让它变得温顺;双玉努力让风不再狂乱,而是形成柔和的气流;明泽的光棱镜折射出的光芒也力求精准,而不是胡乱散射。
蓝汐站在相对中心的位置,双手虚捧着她的深蓝色水晶瓶。瓶中的水流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水波韵律,笼罩着整个训练区域。这韵律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调和力量,帮助大家更好地集中精神,控制那狂暴的元素之力。但红叶注意到,蓝汐的眉头偶尔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维持这种大范围的调和领域,显然消耗巨大。
训练间隙,明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嚷嚷着累死了。双玉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瓶水,被明泽粗声粗气地说了句“谢了”,立刻红着脸缩到一边。
蕾娜擦了把汗,走到角落,离橙砾远远的。橙砾只是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又闭上了,没有任何表示。两人之间那种僵硬的气氛,并未因共同经历生死而有多少缓和。
舜华走到蓝汐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蓝汐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但当她转过身,去指导双玉如何更稳定地控制风时,红叶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黄昏渐渐被暮色取代,桥洞里的光线昏暗下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舜华宣布,声音带着疲惫,“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众人沉默地收拾东西,气氛依旧有些沉闷。接连的危机、校园的压力、彼此间尚未完全弥合的裂痕,以及那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归墟”阴影,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回程的路上,七人三三两两地走着,不像来时那样聚集。橙砾独自走在最前面,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紫菀也快步离开,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明泽拉着还在害羞的双玉,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舜华和蓝汐并肩走在最后,低声交谈着,神色凝重。
红叶落在中间,看着前方蓝汐和舜华的背影。暮色中,蓝汐侧耳倾听舜华说话,不时点头,侧脸线条柔和,嘴角似乎还带着那惯有的浅笑。但红叶却莫名觉得,那笑容背后,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独自承担了太多东西的孤独。
她想起水房里蓝汐那句轻飘飘的“习惯了”,想起那瞬间她眼中掠过的、难以形容的沉重。那不是伪装,而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生存本能。把笑容焊在脸上,把所有的艰难和不堪都死死压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只为了……安全地活下去?
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涌上红叶的心头。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因为周莉莉而产生的愤怒和憋屈,在蓝汐所承受的东西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火焰的力量让她冲动易怒,但也给了她直来直去、发泄情绪的渠道。可蓝汐的水呢?看似温柔包容,却或许要承载和消化太多无法言说的暗流。
她们七个人,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却也背负着各自沉重的过去和无法预知的未来。火焰、岩石、雷电、水流、清风、光芒、草木……七种截然不同的元素,七道交织在一起的命运。
前方的路口,众人默契地分开,融入城市的夜色,走向各自那个必须扮演“普通学生”的家。
红叶回头望了一眼旧城区的方向,那里是雾语林的入口,是她们另一个充满危险与未知的“家”。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掌心的灼热感似乎平息了一些。
路还很长。她们必须学会控制力量,学会彼此信任,学会在平凡与非凡的双重世界里,找到那条岌岌可危的平衡之路。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星海中学的铃声依旧会准时敲响。周莉莉或许还会来找麻烦,功课和考试一样不会少。但在这一切之下,涌动着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暗潮。
七色光轮,才刚刚开始转动。未来的风暴,或许比归墟之井更加猛烈。她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心中那份尚未完全点燃的、名为“羁绊”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