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雀屋町的石板路上。蝉鸣从街角的老槐树上滚落，混着烤团子的甜香、腌梅子的酸气，还有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织成一幅鲜活的夏日图景。禅院渚子攥着手里的油纸袋，袋口露出半块裹着樱花粉的樱饼，粉色的糯米皮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姐姐，你慢点走，樱饼都要掉出来了。”十四岁的禅院枫跟在她身后，浅紫色的巫女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她怀里抱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艾草年糕和盐渍昆布，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走得稳稳当当，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渚子十五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她穿着改良过的白色咒术师服，袖口绣着小小的禅院家纹，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她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扭头对妹妹说：“枫，你看那边的鲷鱼烧摊子！上次妈妈说那家的红豆馅特别足，我们买两个带回去吧？”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像个刚被特级咒灵追得满街跑的咒术师。只有腰间那根刻着咒文的短杖，提醒着旁人她并非普通少女。
枫无奈地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姐姐，你刚才不是说要买完樱饼就回禅院吗？要是被家主发现我们又在外面闲逛……”
“哎呀呀，家主爷爷才不会管我们呢！”渚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突然停下脚步，鼻尖动了动，“嗯？是‘若叶屋’的樱饼！走走走，枫，我们快去买，晚了就没了！”
她拽着枫的手腕就往街角那间挂着蓝色布帘的和果子店跑。若叶屋的樱饼是雀屋町的招牌，用当季的八重樱花瓣腌渍，裹着细腻的红豆沙，外面再滚一层樱花粉，甜而不腻，是渚子的最爱。
和果子店门口排着不长的队伍，渚子踮着脚尖往店里张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短杖。枫则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人群——这是作为咒术师的本能，即使在繁华的市集，也不能放松警惕。
“下一位。”店员的声音响起。
渚子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满笑容：“姐姐，我要五个樱饼，多放樱花酱哦！”
枫在一旁补充：“再要三个艾草口味的，打包。”
就在店员低头包点心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冷香的气息飘过渚子鼻尖。那气味很淡，像雪后初晴的梅林，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谲，让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然后，她看见了他。
月白色的狩衣在一片暖色调的市集里格外显眼，那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茶摊前，慢条斯理地端起一碗煎茶，银线绣的咒文在袖口若隐若现。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偏偏那双含笑的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
“羂索——！”
渚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点燃的爆竹，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嚣。她手里的油纸袋“啪”地掉在地上，樱饼滚落在石板路上，沾满了灰尘。
周围的人被这声叫喊吓了一跳，纷纷侧目。茶摊前的羂索缓缓放下茶碗，转过身，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仿佛只是遇见了熟人：“呀，这不是禅院家的小美人吗？真巧啊。”
他甚至还朝渚子挥了挥手，手指白皙修长，动作优雅得像在赏花。
“巧？”渚子气得浑身发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她想起朱雀大街上被他“处理”的咒灵残骸，想起洛北废寺里他留下的戏谑陷阱，还有那张被她画得歪歪扭扭的通缉令——此刻就藏在她的袖袋里。
“你这混蛋！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渚子怒吼着，伸手就去拔腰间的短杖。杖身刻着的咒文瞬间亮起红光，空气中弥漫开微弱的咒力波动。
“姐姐！别冲动！”枫的反应比她快了不止一拍。十四岁的少女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抱住渚子的胳膊，将她往后拽了一大步。
“枫！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抓住他！”渚子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羂索，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他是特级咒灵！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我知道！”枫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她压低了声音，在渚子耳边快速说道，“但这里是人群密集的市集！你忘了家主说的话吗？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咒力是大忌！而且……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冷水，让渚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羂索，上次在洛北废寺，要不是他故意放水，她恐怕早就被咒力撕碎了。但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可是……”渚子咬着牙，眼眶都红了，“他就在那里！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们！”
羂索确实在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玩味的笑意。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无视了周围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在他眼中，这些普通人不过是会呼吸的背景板。
“小渚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你的樱饼掉了哦。真可惜，若叶屋的樱饼，可是雀屋町最好吃的呢。”
他说着，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块沾满灰尘的樱饼上，语气里带着虚伪的惋惜。
渚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己最爱的樱饼被踩得稀烂，心中的怒火更是烧得旺了。她猛地挣脱枫的手，虽然没再去拔短杖，却指着羂索的鼻子，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羂索！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以为躲在人群里我就不敢抓你了吗？”
枫见她又要冲上去，赶紧再次拉住她，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几乎是把她架在原地：“姐姐！冷静一点！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叫支援！”
羂索看着姐妹俩拉扯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歪了歪头，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抓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小渚子，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是谁被我耍得在废寺里团团转？又是谁画了张丑丑的通缉令，满世界找我却连我的影子都摸不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枫身上，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这是你妹妹？叫枫对吧？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你，毛毛躁躁的，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枫被他看得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将渚子护在身后，眼神警惕：“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呢？”羂索耸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过是路过买杯茶喝，没想到遇见了老熟人。倒是小渚子，”他话锋一转，重新看向渚子，“你这么执着于抓我，是因为上次我没接你扔的樱饼，让你生气了吗？”
他提起那件事，语气轻佻，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渚子却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是带着怎样的愤怒和决心，将半块樱饼砸向他的。
“你闭嘴！”渚子气得脸都红了，“我抓你，是因为你是咒灵！是危害人类的存在！禅院家的咒术师，绝不会放过你！”
“哦？禅院家的咒术师？”羂索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小渚子，你连三级都不到吧？就凭你，也想代表禅院家？还是说……”
他向前逼近一步，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咒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虽然他刻意收敛了气息，但那属于特级咒灵的威压，还是让渚子和枫感到了一阵心悸。
“还是说，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多跟我见见面呢？”羂索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毕竟，像我这样‘有趣’的对手，可不多见哦。”
“你胡说八道什么！”渚子被他说得又羞又气，举起短杖就想打过去，但被枫死死按住。
“姐姐，别听他胡说！”枫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女，她直视着羂索，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羂索大人，我们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再纠缠我姐姐，禅院家不会坐视不理。”
她特意加重了“禅院家”三个字，试图用家族的威慑力逼退对方。虽然她知道，这对羂索这样的存在或许没什么用，但至少能表明态度。
羂索挑了挑眉，似乎对枫的反应有些意外。他看了看眼前这对姐妹——一个怒目圆睁，像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小兽；一个冷静镇定，用小小的身躯挡在姐姐身前。
“有意思。”他轻声说，语气里的嘲讽少了些，多了点真正的兴趣，“禅院家的孩子，果然有点意思。”
他不再逼近，而是退后一步，恢复了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旁边茶摊的桌子上，足够买下一百碗煎茶。
“好了，不逗你们了。”他对渚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小渚子，下次记得把樱饼包好，别再掉在地上了，多浪费。”
说完，他转过身，月白色的衣摆在人群中轻轻晃动，像一片飘落的羽毛。他走得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周围的人仿佛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只觉得那是个气质出尘的贵公子。
渚子看着他的背影，握着短杖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泛白了。她想追上去，却被枫死死拉住。
“姐姐，别追了。”枫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们追不上他的。”
渚子看着羂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终于泄了气，颓然地放下短杖。地上的樱饼已经被行人踩得不成样子，粉色的糯米皮混着灰尘，像她此刻糟糕的心情。
“对不起，枫。”渚子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又差点给你惹麻烦了。”
枫松开她的手，捡起地上的油纸袋，把碎掉的樱饼倒进去，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平静：“没关系，姐姐。你只是太生气了。”
她从竹篮里拿出一块完好的艾草年糕，递给渚子：“吃点这个吧，别气坏了身体。”
渚子接过年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艾草的清香稍微缓解了心中的郁结。两人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热闹的市集仿佛还在身后，此刻却只剩下姐妹俩并肩的身影。
“枫，”渚子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连一个羂索都抓不住。”
枫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一点都不没用。你很勇敢，也很努力。羂索是特级咒灵，连家主爷爷都让我们小心他，打不过他不是你的错。”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而且，我们不会永远打不过他的。只要我们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一定能抓住他，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渚子看着妹妹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努力！”
她重新振作起来，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眼神里又燃起了斗志：“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了！我会用智慧打败他！”
枫看着姐姐恢复元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姐姐加油。不过下次再遇到他，我们还是先跑吧，然后叫上更多人来抓他。”
“嗯！”
姐妹俩说着话，渐渐走远了。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回家的石板路上。
而在她们身后的街角，月白色的身影再次显现。羂索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枚从地上捡起来的、沾满灰尘的樱饼碎屑。他看着姐妹俩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禅院枫……”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比姐姐冷静多了，倒是个可塑之才。”
他将樱饼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随手扔掉，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不过，还是小渚子更有趣啊……”
说完，他转身踏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只留下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以及石板路上那几块被遗忘的、碎掉的樱饼。
栀渚今天给我写爽了，4098字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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