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1）

“渡鸦巢”内部远比外表看起来要先进得多。厚重的金属门后并非废弃仓库，而是一个经过精心伪装和改造的安全屋。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过滤着尘埃和湿气，留下干燥、冰冷、带着微弱臭氧味的空气。

惨白的LED灯光照亮了简洁到近乎冷酷的空间：合金墙壁、无缝地面、几台闪烁幽绿数据的终端屏幕，以及几张符合人体工学但毫无舒适感的金属椅。

新一站在房间中央，湿透的外套已经被他脱下，随意地搭在一张椅背上。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少年精悍的线条。

水滴顺着他微湿的碎发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他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上。

右腿的伤口已被重新处理过，包扎得干净利落，但麻痹感和深处传来的锐痛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如同一个系统内未被完全清除的冗余错误，干扰着他追求的那种绝对冰冷的“完美状态”。

优作正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取着数据，脸上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贝尔摩德则靠在最远处的墙壁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警惕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新一。她能感觉到，那层冰冷的盔甲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不安地……蠕动。

“静默协议已启动，所有非加密链路物理切断。”优作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回音，“‘影沼’节点的转移通道将在17分钟后准备就绪。新一，”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由你负责转移途中的路径规划和风险规避预案。这是对你能力的初步验证。”

新一缓缓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看向优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接收指令的终端。“明白。”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贝尔摩德敏锐地捕捉到，在回应之前，新一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走向另一台终端，动作依旧精准高效。然而，当他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感应屏时，动作却微不可察地顿住了。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几毫米处，细微地颤抖着。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幽绿的数据流，落入了某个深不可测的虚空。

“最优路径计算中……”他低语，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闭上眼，眉头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蹙起，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干扰。

贝尔摩德的心猛地一跳。她看到新一搭在操作台边缘的左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优作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是担忧，而是如同发现新实验现象般的、纯粹的探究兴趣。

“集中精神，新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真理’赋予你的，是超越凡俗的清晰。不要让任何……杂念干扰你的判断。”

“杂念……”新一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沙哑。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那原本已经沉寂的幽蓝色光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不再是平静的荧光，而是如同沸腾的、冰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