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东子骑车赶早到了双桥铁路宿舍。来到了31号楼的楼下。存好了自己的爱车,朝着三楼跑了上去,敲开门发现,江子懒洋洋的又躺在了就破旧的床上。
屋子显得破旧不堪,显然已经有五六年没有烟火气了,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凌乱不堪,地上到处都是屁股。
江子沮丧到了顶点,他拿起烟和打火机。递给东子,然后再把自己手里的也点上。两人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他把茶几上的围棋残局划拉到了一边。又把凌乱不堪的集邮册收集归位,再把烟灰缸放在了茶几上。这才像东子倒起了苦水。把他自己最近这段倒霉的经历讲述了出来。
“唉。本来何丽华的日子过得挺好。我的工作也挺顺心。李轩的学习也挺上进。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没想到突然的祸从天降。悲催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原来丽华有一个弟弟。他们结婚的时候。姜江子的这个小舅子当时年龄还小,几年过去了。现在孩子长大了。今年就要结婚了。岳父母的意思,是要利华把房子腾出来让给他弟弟结婚用,的确,那房产是属于李华9父母的。丽华当时也没有打算永远的在这套房子里居住。只是为了满足姜子的要求。保证孩子在学校上学待学习稳定以后,学院的家属楼也就竣工了也,分到房子还不是迟早的事情,没想到丽华的父亲非但不通融反而。逼着利华立刻就得腾房。
“”丽华也曾经多次跟我商量。被我直截了当的回绝了。我结婚不就是图你的这套房子吗!不就为了李轩能够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吗?不行,绝对的不行,这你甭想!”
江子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当中。他抱着头。手中的烟头都已经触到了头发。东子赶紧把烟头抢了出来。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如果我们要是回到双桥。我结这个婚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当时也急了。这房子绝对不能腾,甭想!”
东子也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明白。江子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记的当年恢复高考,江子第一次考试仅差17分。主要是数学落的分,随后又连考了两次,加上了外语他更没戏了,他的分数落的越来越大,不得不选择了放弃。那个时候的他真恨不得自杀。其实东子早就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当年他在文史哲上下尽了功夫。特别是诗歌,他曾经有一句口头禅“邀来李杜闲文墨,掸去红尘品茶细。”牛吧!
要说一个七二届的中学生,能有这么大的气魄和胆识,在东子看来,就是放在现在,也是非同一般的存在,起码不是池中物吧,要说起来。大家可能还记得北京的那个4月吧。就是那个扬眉剑出鞘的日子,有过那段记忆的人都懂,当时的北京城黑云压城城欲摧,但就是那个血雨腥风的岁月,类似于四一二那个漫漫的长夜,江子就敢断言。将来一定会有清明的那一天。大气磅礴,高瞻远瞩。其实还不止这些,他是还东子见过的最早集邮的票贩子了,皇城根,潘家园都有过江子的身影,等到猴票一再版,等到了红军邮, 耍版票的时候,江子早就金盆洗手了。
记得当年去西单看墙吗?东子接到《清明寄语》和《四月风暴》这两本飘着香墨小册的时候,心就像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人家江子竟然在那边高谈阔论,谈笑风生那,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江子那时就已经开始写书了,写了一本有关于知青插队的小说。已经完成了几十章了,编的山村里书记如何女知青。知青如何煎熬,凌辱上吊的情节比比皆是,怵目惊心,让东子都张大了嘴巴。只可惜这部《浊潭碎影》的结局了,主人公叫秦钊和他的几个战友们,还没有来得及等到苦尽甘来,就被寿终正寝了,要是真的完稿了,肯定不亚于后来的梁晓声和叶欣的,只可惜江子最后竟然折在了考大学的路上,这也是东子始料不及的。最终江子倒在了围棋这个泥潭中,难以自拔了。就象他刻画的肖像画“青藤巧越小竹墙,乡村溪水趣味长。奇峰若语山松翠,游春归来酒正香!”般的香消玉损了。
“没想到丽华的父亲竟然那么绝情,更没想到丽华会把这棋下到了这种程度,更没想到我的一个甭想就把她送进了天国……”
江子哽噎着,抽涕着,讲述了那天邻居们听到丽华父女俩最后的交谈。
那个年代北京楼区的楼门下都安置一个投币的公用电话,邻居张姨听到的是丽华狠狠地喊道:“爸爸,既然你顾不得女儿了。那也别怪女儿放弃您和我妈了。你们两口子记住了。你们心里有儿子,但是你们会永远失去你的女儿。可别忘了明天哦今天,希望你们最后都不会后悔,啊!”
江子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深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哽咽着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江子听到的妻子最后的留言吧,到底原话是怎么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邻居们怎么传?他就怎么听着。他以此作为诉状的诉词,最终也没有打动法官“冬子啊,丽华是在我的7道口九百米处离开的,她是迎着列车……走的,临终也未能见到她最后的一面那,呜呜……”
是迎着列车英勇就义的,可想而知,这个奇女子当时是什么心情了,竟敢如此的毅然决然。可见她对她的父母。如此溺爱她的弟弟,已经愤恨到了何种程度,她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们的女儿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不知道会悔恨到何种程度。
“东子。我最后把我最珍爱的全国山河一片红和一张大龙邮票都搭进去疏通了,到了最后也没有打赢这场官司,唉。现在只得这样灰鼻土脸的回来了。”
一
当大网开启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鱼鳖虾蟹逃了出去,在大网抛下的时候,又会有多少贪吃鬼爬了进来。被关在外面,爬进里头的,都在享受着如此这般的美好。
闸门开启的时候,能有多少人幸免于难而逃了出去,闸门关闭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冤魂在哭嚎,就象冬天的消失和春天的到来一样,今天一扇大门悄然间向东子敞开了。
20号楼就要搬进来一个新主人了,她姓李名玲儿,今年38岁,这是一个勤劳质朴的女子。从她的腰身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能干的人。她面颊红润,头发浓密,很自然地梳理着,这是一张风吹日晒的脸,这是一头健康的浓发。虽然她个头不高。但显得分外的壮实,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有着异域风情女子的深眼窝,叫人浮想联翩。那一双手更是告诉了她一切。手指粗壮,粗糙,仔细观瞧,手指的上面还有些许的绒毛,呈黑色状,这在当代女子的身上,是非常罕见的。
二姐大概介绍了玲儿的情况。
“她是17年前嫁到新华街的,与本村儿的大户张家的小儿子张有志结为夫妻,婚后育有一女,取名仙儿,这个张仙很受奶奶的娇宠,是张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张仙已经17岁了,不好好学习,整天在街上与不三不四的男孩子闲逛。玲儿的老公从小被哥哥姐姐疼爱,也是被宠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张老爷子死了以后,他就更势无恐了。他是开拖拉机的,有时候活不定点,不定时候,所以他就时常偷鸡摸狗的不干人事。后来和外面的骚女人勾搭上了。但这小子吃着碗里的还要把着锅里的不撒手。就是夜宿不归,也绝对不同意离婚,因为玲儿毕竟是一个不花钱的好劳力。
玲儿可不是好欺负的,一个人和张家所有人叫板,大老伯子,大姑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经过了七年抗战,打赢了官司,离婚还得到了一间西厢房。但毕竟她寡不敌众,现在又是单枪匹马,面对着恶婆婆的眼光,还有她女儿的不屑,实在是不愿在雁滩待下去了,就是想找个住处,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你看看怎么样,能不能赏她一口饭吃?”东子是一个看不得人受苦的人,也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本来,他是想在第二次婚姻当中,好好挑挑选选的,找一个白皙漂亮的女子的做老婆的。过去就是太随意了,找了平儿也算是不得已吧?今天可就不一样了,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再也不能选平儿那样的了,“一个是娇生惯养,一个是弱不禁风,长的还不匀称,只是皮肤凑合的了,”他这次要找一个象艳敏那样的高个子,有着漂亮脸蛋的女人,这是一次机会呀,再也不能糊弄自己了。
但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能是有些猴急了吧,他这次又一千块钱给俘虏了。说出来真是奇葩,人家找对象谁不找漂亮的,心眼好的,能吃苦耐劳的,最起码要说的上一块的呀,或者说是志同道合的吧?怎么就为了一千块钱就缴戒投降了呀?
原因也很好解释,东子不是由跑步又发展到了骑行吗?这就不得不提到买一辆赛车的事情,家里倒是有几辆车子,但都不是专业赛车,后来人家冬泳的老王给了一辆火炬的公路赛车,可惜他没福气享用,刚把车擦的乌黑锃亮的,第二天就被偷了。于是买一辆新车就成了当务之急。这时候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二姐介绍对象了,他就要对方出钱给他,想着这样就会把对方给惋绝了。没想到玲儿第二天就把一沓子钱递到了东子的手里,这一下子就彻底促成了这段姻缘。
两个人在西海子公园的排椅上坐了下来,东子听着玲儿的遭遇。
“自从发现他不地道我就下了决心,要知道他过去就得过脏病,都是我总找的偏方,一点一点地帮他治好的,天天晚上为他抹药,他那地方烂的,味都快把人熏死了,都是我不辞辛苦地把他救出来的,没想到你还跑出去鬼混,气的我一个人,大夜里的跑到大堤上去哭,我怎么那么苦啊!”玲儿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东子,只见东子郑重其事地望着她,她又接着叙述了起来。
“后来我提出要离婚,他却不干,他们家里人也都不向着我,我爸妈也反对,我哥哥姐姐也都不管,就连我闺女也不向着我,也都不相信她爸爸是那个德行的人!最后我就去跟踪,我知道那个骚娘们住在那,那还不是一抓一个准,最后就先大来子帮忙写状子,打了七年,最后终于把他干趴下了!不得不签字!”玲儿笑了,那是胜利者的微笑,也是开心的微笑。随后她的脸上又布满可愁云。
“他们太欺负人,我回家都跟做贼似的,那老婆子指桑骂槐,闺女也不给好脸,房子破旧不堪也不敢修,也没法修,真难那,有的时候我就会去村里张太太家里坐一夜,一个是张兰太太,还有一个抹子兄弟,没地去的时候就猫在人家那里凑和着,没有这两个恩人收留,我真的就过不去这道坎了!”她看着凝视她的东西,不见他回话,又接着表示地说道: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女儿好的,也会对我们刘姐妈妈好的,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地待你和你女儿,好好照顾你的岳母,你要相信我,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其实,玲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她很清楚。她的到来,会对刘姐的妈妈最不利,那是她最大的敌人,她的到来,最反对的就是刘妈妈了,然后才算那个孩子叫大帅的孩子,于是她小心翼翼,如履冰薄般地小心着。她也知道前面的道路很是不好走。
玲儿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的孩子多,她又是老丫头,所以算是最受苦受累的一个人了。她的上面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大哥的管制下,玲儿很早的就辍学去队上干活了。
”那个时候大哥就敢做主意,我想上学大哥不让我上,要给他们做饭,要打猪草喂猪,大嫂二嫂都下地干活,就是三哥还凑过是队上的电工,三嫂子是东北插队知青,是有工作。我年龄稍大了一些。又担起了照顾侄子,侄女,外甥和外甥女儿的责任来了,这一大帮孩子扎在一块,避免不了老是打架,下河洗澡,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淹死,还真的有过两次悬的乎。”
即便在她出嫁以后,她也是父母的主心骨,爹妈的心头肉。因为爸妈和二哥二嫂一个院子里挤着,二嫂子也总是和公公婆婆闹别扭,她只要回家就给爸妈买吃的也得给哥哥嫂子一份,就怕他们挑三拣四的。
“我这一辈子就知道管别人了,可谁知道管我呀?到了年节我都拿礼物给他们,可一件也收不回来,因为女儿根本就不到姥姥姥爷家这边来,对这边的亲戚一直都爱答不理的!我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的,她们谁知道我呀!每年过节就我没地方去,他们有谁知道我的苦处啊!”
玲儿是一个苦命的人,一个只知道贡献不知道索取的人,这也深深地教育了东子,他开始同情起这个女人来了。
玲儿现在碰到难处了,她唯一能够解脱的法子就是赶紧嫁人,最好嫁一个死老婆的男人,就这样她找到了北关二姐。于是就出现了上面的这场戏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