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

一

看着儿子的悍马车停住了，然后人从车里钻出来，看着关了的车灯闪了两下就静了下来，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老王在自己的客厅里里都能听见儿子上楼的脚步，外楼梯的声响清晰乐耳，终于停了，开门声，人进来了：

“妈，今天给你的宝贝儿子做什么好吃的呀？”

“谁知道你今天滚回来呀，就做了肉饼，你吃吗？叫你爸爸吃饭！”

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谈话，这边的老王也从窗户里面的上水石旁边停住了手里的活计，他看着上水石头上的水球顶起来了，给氧机的管道疏通了，这才从客厅出来，到了餐厅的对门卫生间的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自己的那双湿漉漉的手，搓了搓，还是感觉有鱼腥味，就拿起水池台上香胰子，在手心里转了几圈，放下香胰子，两只手来回的捋了几捋，再把手伸到了水流下冲干净，在镜子里看看自己脸上的胡子，感觉又得用电动剃须刀蹭蹭了，于是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把毛巾放回去之后，这才关上了水龙头，出门没有进餐厅，而是向右走路过厨房时，里面的老李正在把最后一张熟了的馅饼铲进盘子里，然后端着一盘子馅饼往小窗口这边，向着餐厅里面等着的军子递了过去。看着自己的老头子，就喊了句“吃饭了！”这才解下了围裙，关掉了电饼铛的电源，只听到老王闷声闷气的嘟囔了句”就过来！”

老王很快就刮完了鼻子下面和嘴唇下面的胡子茬，回到了餐厅。硕大的圆桌子上面已经摆上了小番茄，黄瓜条，萝卜块还有小孩子昨天吃剩下的苹果块，一盆子鸭肉，一盆子炖牛肉，一盆子炖排骨，还有一盘子冷带鱼，军子已经坐在了一进门靠北墙的位置，老王进来，从小窗口那边跑过圆桌，来到了窗户下面坐好，从筷子桶里面抽出了一双筷子，这个时候老李开始给大家分红小豆粥，军子本来已经吃了一口馅饼，这时又站起身回身右首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听红牛打开喝了一口，又开始吃他的馅饼，老王接过来老伴递过来的粥，又从馅饼的盘子里夹起一个馅饼放进自己跟前的碗里，还没感觉太饿，两眼投向了身旁的儿子，疼爱地看着军子，这个孩子，没事时很少会叫他一声爸爸，甚至都不会正眼看他这个爸爸，爷俩就象有仇一样，谁都懒得理谁，一想到第一次去劲松水站，就因为一句话杵了军子的肺管子，一脚刹车，愣是把老王给轰下了车，那刚好是在立交桥上，军子就敢把他老爸放下一个人走了，还不就因为老王劝儿子的那句“你怎么就不知道顺着点杨洁！”一句话竟然把儿子惹毛了。一想起把自己扔在半道上的那个晚上，心里就叹息起来，这孩子的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呀，尤其是炒股票那阵子，天天耷拉着个脸，对老家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今天这是怎么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军子吃光了一个馅饼，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把跟前的碗筷一推，从纸抽里抽出纸来，朝自己的嘴抹了抹，没有象往常一样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而是嘿嘿一笑，扭头看着他的老子：

“我公司的照办完了，挠机，大车也都到位了，起来修理工也齐了，现在就想问问您，咱们村里能不能拿块地出来，让我安营扎寨？二老出个主意，在那合适？”

“你都和你二姑谈妥啦？二姑父说卖你那台新挠机，你钱够吗？”老妈难得儿子今天聊他的生意，她知道这孩子一惯独断专行，从来都不把爹妈的想法放在心里，今天能够和老两口子抖落起自己的事情来，还真是新鲜。老王冷不丁被儿子一问，当时锰住了瞪着眼睛办晌才回过神来：

“在村子里拿地？拿哪？跟谁？你做梦吧？大队是咱们家开的？再说了，你的水站不是挺红火的吗？还不够你忙的！你二姑领给你出馊主意，你也信？我可办不了！你找王书记去！”军子就知道老爷子会有这个态度，他早就知道他老爹就是一个老革命，老党员，老干部，大公无私，这才从随手的包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出来，站起来打开了东面的窗户，坐下来之后才用右手拿起烟盒，扣开口子，一点一点地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支烟出来，用嘴把烟叼到嘴里，再拿起他的塞波打火机潇洒地一甩，把烟点着再一甩“当啷”一声脆响，关上了机头，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这才轻轻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平定了一下之后，这才看着自己的老子：

“您那，也别先把话说绝了，知道吧？我二姑父说了，咱们村子里的大坑谁要是能填了变成宅基地就能领到补偿款，我先填了坑，再设法把它变成建设用地，这应该不是难事吧？大队应该是巴结不得的美事，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就成了拿地，就成了没有，就成了占公家便宜啦？您这是不是榆木脑袋？是不是脑袋里面算是江湖，您要是为难，我就不和您说了！”说完，就站起身，看了一眼愣着看着他的妈妈，浅浅地一笑：

“我的老妈嘢，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那个水站我要是忙活不过来，您就自己打理，或者先个代理人出来，我这边要是忙活起来，可能就兼顾不上了，您们二老早些拿主意吧，我还忙，走喽，谢谢老妈的馅饼，就是味道咸了点，亚林一会又得闹腾了！”说着，夹着包，抽着烟，扬长而去。

军子的公司起家就是大手笔，开始只有五辆车，和一个挠机在工地上连轴转，这个工地是机场扩建的二期工程，规模很大，军子根本就吃不下，炳坤想着给他帮忙贷款再增添设备。增加新的投入，又给军子找来了加油车，维修车，在工地上来回转悠，保证不耽误工期，同时还配置了员工食堂和简易移动房的员工宿舍，军子豪情大发，站在工地高坡上，让风吹着他的头发，让尘土飞扬的大货车在他的身边穿梭，炳坤的越野车在不远处等着：

“你这土卸一台车就损失一百块，”能不能想个招那？”炳坤一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边抬手在自己的跟前来回的忽搂着尘土，不停的眨着眼睛大声地问道。军子听了两声总算是听清楚了。两个人这才离开了道路，来到铁路的道口房子里，享受着工人送来的香烟和茶水，这里安静了，军子才回答张哥的问题。老张一听笑了，这孩子，够鬼头的。

“已经和村子谈妥了，是我们村子西北头一处大坑，还是镇上盖学校挖的大坑，一直是村里的垃圾填埋，那得猴年马月呀，是吧，我和村里签了协议了一千五百万方为第一期工程，看看填埋的效果，估计土方量很大，先这么干着，最好早点找人算算土方量！这些日子太忙了，把握都累坏了，已经成了孤家寡人有家难回了！你说，你给我找的这个活计真他妈坑人，坑爹，哈哈！”炳坤看着军子得意洋洋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是靠着我填坑啊，填坑竟然也能赚钱，那就等于是你可以两头赚钱，你的脑袋瓜子还真没白长！”他低头想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找人给你算计一下，再帮你设计一下你看怎么样？”

军子喝了口水：

”怎么？烟你真的戒啦，干嘛呀，少抽不久结了吗？干嘛非要受罪去戒烟呀，对了，你看看还能不能再找找银行的胖子，再贷给我五百万，再卖几台车，不然我的公司什么时候才能建设成啊！”他自己拿出烟点上，吐出了一口接着道：

“村子西北边的一处五六米深的大坑，土方量我也是估摸着的，占地应该有十五亩不止已经和大队办理了相关手续，地总算是有了，图纸还不知道猴年马月那，不过我已经设计出一个框架了出来了。

把工地拉出来的土先填进坑里用不了半个月，我的建设资金也开始回笼了，大坑填满了，就开始压实打桩，我是这样想的，填完土之后，就把围墙建设起来，这个地方西边紧挨着村公路，北面是村里的粮道，都是租赁出去给外地户种大棚的蔬菜基地。东面是一条五六米的河渠，所以我的主体建筑就从北面开始，由西向东展开，先从紧靠北头的西面依次建设我的办公区。总经理室，会议室，会计室，库房，总经理的小食堂，还得有两间闲置的房间备用。院子中间要建设一个喷泉，取有水有鱼之意。

院子东头分别是员工食堂，伙房，餐厅，仓库，厨师的卧室，这一排也得空出两间房子出来。

西边先有五到七间员工宿舍，卫生间，浴池，小车库，大车库，修理厂，油库，机器设备等，剩余的地方就可以停靠挠机，吊车，装载机等场地了，大门就设在最南端，靠东一侧得有门卫房和狗舍，出门右拐就能从村路出场了，直行就可以回家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看看谁能帮忙设计一下，我都靠你啦！”

半年之后，军子的公司竣工了，整个公司的布局都是按照总经理的意图建设起来的，就是在办公区的前面被老李给开出来两亩地蔬菜基地，这个的菜地就成了李清凤的休闲之所，很多的新鲜菜品都从这里产出的，到了六地，你看吧十几排架豆，黄瓜，爬满了架红彤彤的西红柿，排球大的紫茄子，土豆花生都已经抬起了头，红薯的秧子已经一米多长了，老窝瓜已经开花挂果了，好一派生机盎然的农家院落。

这边的员工刚刚进驻，军子又要动工，建设马厩，他已经买来了马场的五匹马，还要再加建设小车库房，老板娘的车库怎么能没有？

接着军子又拿了一块地，地处村北更远处的一个所在，过了京唐路，靠路北又买了十五亩地，开始建设足球场和供水系统，设计了篮球场，网球场被老李给否了，后来打算悄悄地地建员工宿舍，因为违法被勒令拆除了，剩下了残留的地基和建筑材料，在秋天风雨里呻吟，在吹日晒中哭啼，残留的景观，可能也是不死心吧，闲置的地方被老王种植了桃树，枣树和樱桃，还是闲置着不少地方，于是靠西面就圈成了一个养殖基地，放养了五十只羊，又买了六七十只鸭雏，不得不挖了一个水塘，供羊和鸭子饮水，又买了二十只鸡雏，就差砌圈养猪了。地方都被老李老王占去了，军子气坏了，只能又从院子的东头又拿了五亩地，作为他的沙场，这里拉来了五间移动房，让这里养护足球场的员工有了睡觉的地方。

老两口子穷忙。其实军子每年光赞助区足球队的费用，仅此一项就高达几十万，军子眼睛都不带眨的。这得让李清凤忙活多少年的养殖和种植啊，也是因为这些事物太繁杂，也费力，于是老两口不得不再去雇佣工人，找来了一对外地夫妇来参与管理，为足球场的草坪浇水，为果木剪枝打药疏果，还有放养的活物，沙场那边闲置的临时移动房就成了那对外地老夫妻的家了。

五年以后，军子的挠机达到了三台，车辆三十八台，小车也有六台之多，还有装载机，平地机，压道机等其它辅助机械设备，成了区里有名的民营企业，军子自然也就当上了区里的政协委员，这个时候的军子就开始发飘了。

而随之而来进来的另一个伙伴的加盟，开始让军子不得不重新认识人性和人心。也使军子在一个地方摔倒了两次，这就是他表妹妮子的先生，小凯的出现，两个人合伙开办的金辉装潢装饰公司，这个公司的法人是王凯，启动资金是军子出的大头四十万，凯儿只从妮子那勉强拿到了十万，这样，军子大院门口又多了一个牌子，又一个新的公司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