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死亡！
林砚的身体在浑浊的寒潭中缓缓下沉，如同坠入无间地狱。刺骨的寒意穿透滚烫的皮肉，与体内肆虐的龙气、剧毒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唯有心口那片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倔强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流，勉强维系着最后一点生机。
突然！
几道迅捷如黑色游鱼的阴影，撕裂浑浊的潭水，带着冰冷的杀意，如同索命的水鬼，朝着他急速逼近！影杀者！他们追下来了！
求生的本能压过剧痛！林砚赤红的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火，瞬间点燃了残存的力量！他不能死！他要撕碎这些爪牙！
嗡——！
心口烙印猛地一跳！仿佛呼应着他狂暴的杀意！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涌入他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
他五指猛地张开！如同铁钩！不顾一切地抓向身下那片巨大阴影上覆盖的、冰冷光滑的黑色鳞甲！
指尖触及鳞甲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苍凉、充满了无尽悲怆与不甘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顺着他的指尖，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轰——！！！
林砚的眼前不再是浑浊的潭水！而是尸山血海！是崩裂的天穹！是无数神魔陨落的悲鸣！是最后那一声充满了不屈与绝望的——龙吟！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他看到一条横亘天地、威压寰宇的黑色巨龙，在无数恐怖存在的围攻下浴血搏杀！龙鳞破碎！龙血染红星河！最终，被一柄缠绕着混沌气息、烙印着“断江”符文的巨剑，硬生生斩断龙首！庞大的龙躯坠入大地，砸出深不见底的寒潭！龙魂不甘的怨念与破碎的龙气，浸透了潭底每一寸土地！而那柄斩龙巨剑，也在最后的碰撞中崩断，残剑坠入龙窟……
这意志太过庞大！太过悲怆！林砚脆弱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瞬间被淹没！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之中溢出丝丝鲜血，与冰冷的潭水混合！眼看就要彻底崩溃、魂飞魄散！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冲垮的千钧一发！
他怀里紧贴的、那份早已被潭水浸透的婚书！那暗金色的古老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刺目金光！
金光带着一种温柔却无比坚韧的守护意志，瞬间护住了林砚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如同在狂暴的怒海中筑起一道堤坝！同时，金光如同桥梁，艰难地引导着那股狂暴悲怆的龙魂意志中蕴含的、最精纯、最本源的一丝破碎龙气，缓缓注入林砚心口那片灼热的烙印！
轰——！！！
烙印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霖！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吸力！那缕来自远古真龙残骸的、精纯霸道的破碎龙气，被烙印疯狂吞噬、炼化！一股远比之前吞服龙涎果时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带着洪荒蛮横气息的力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入林砚近乎崩溃的经脉！
咔嚓！咔嚓！
骨骼在新生力量的冲刷下发出爆鸣！断裂的经脉被强行撕裂、拓宽、弥合！焦黑的皮肉之下，暗金色的光华流转！那侵入骨髓的“跗骨幽蓝”剧毒，在这股更加霸道的洪荒龙气面前，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强行压制、逼退！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剧痛和力量感，瞬间席卷全身！林砚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的星火，骤然点亮！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赤金，而是更加深邃、更加凝练、带着一丝洪荒威严的——暗金！
“呃啊——！”一声低沉的、仿佛野兽苏醒般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虽然大部分身体依旧被剧毒和之前的重创拖累，但右臂——那条最先接触龙骸、吸收了第一缕洪荒龙气的右臂，此刻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而此时，那几名影杀者已潜至近前！冰冷的匕首在浑浊的水中闪烁着幽蓝的毒芒，带着致命的杀机，从不同角度刺向林砚周身要害！动作迅捷狠辣，如同水中的毒蛇！
死吧！影杀者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林砚眼中暗金光华暴涨！那刚刚被洪荒龙气淬炼、如同脱胎换骨的右臂，猛地挥出！五指张开，不再像铁钩，而是如同……龙爪！
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搅动水流的沉重感！
轰！
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洪荒蛮力的暗金水流，随着他手臂的挥动猛地爆发！如同一条沉睡的水龙骤然甩尾！
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在水底响起！
首当其冲的三名影杀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他们脸上的残忍瞬间凝固，变成极致的惊骇！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胸膛瞬间塌陷！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眼珠暴凸，口鼻中喷出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沫！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砸飞出去，撞在潭底巨大的岩石上，瞬间没了声息！
剩下的两名影杀者亡魂皆冒！这哪里是垂死的猎物？！分明是苏醒的凶兽！他们想逃！想向水面发出警示！
但林砚的速度更快！暗金光芒笼罩的右臂在水中划过一道残影！五指如钩，带着撕裂水流的力量，瞬间扣住了其中一人的咽喉！
咔嚓！
喉骨碎裂的声音在水中显得格外沉闷！
另一名影杀者惊骇欲绝，转身拼命向上游去！林砚眼中杀机一闪，右臂猛地一甩！手中那具尚未软倒的尸体如同沉重的炮弹，狠狠砸向逃窜者！
砰！
沉闷的撞击！逃窜者被砸得脊椎断裂，鲜血狂喷，瞬间失去意识，缓缓沉向更深的黑暗！
浑浊的潭水中，漂浮着破碎的尸体和逸散的血雾。冰冷的杀意尚未散去。
林砚缓缓收回右臂，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皮肤下隐隐流转的、更加坚韧的光泽。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强行催动这刚刚获得、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负荷达到了极限。心口烙印的灼热感虽然减弱，但跗骨幽蓝的剧毒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在新生龙气的压制下蠢蠢欲动。
他低头，看向身下那片巨大的、散发着无尽悲怆与威严的黑色龙骸。又看向龙首洞窟边缘，那柄斜插在淤泥中、布满暗红锈迹、剑格处烙印着残破“断江”符文的断剑。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这断剑……与那青衫客的剑……同源？斩龙……断江……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婚书……李清浅……
林砚猛地想起！他颤抖着，用那只刚刚撕裂敌人的右手，探入怀中。触手是冰冷湿透、几乎破碎的布料。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
那份承载着所有温柔念想、寄托着守护之力的洒金红笺婚书，早已被潭水泡得发胀、模糊。字迹晕染开来，娟秀的“李清浅”三个字也变得模糊不清。最让林砚心头剧痛的是——婚书留白处那片神秘的暗金纹路！此刻，那纹路竟变得极其黯淡、模糊，仿佛被水浸泡后褪色、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系着。
烙印……纹路……守护之力……都在刚才的剧变中消耗殆尽了吗？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砚！他紧紧攥着那破碎湿透的婚书，仿佛攥着最后一点希望。清浅……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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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静室。
沉水香的气息也无法驱散弥漫的阴冷。太子李承乾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鬼瞳在无名荒山的“战果”：破庙邪物苏醒、林砚身中剧毒坠入寒潭、被万钧巨石砸中、影杀者入水探查只捞到几片染血的破碎囚服……
“寒潭极阴，深不见底，暗流汹涌，尸骨无存……”太子轻声念着最后几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随手将密报丢入身旁的炭盆。火焰腾起，瞬间将纸张吞噬，化作几缕青烟。
“尸骨无存……呵，倒是便宜他了。”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更多的却是掌控一切的漠然，“只是可惜了那身龙气……还有那根枯枝……”他的目光投向静室角落阴影，“‘无面’的伤，如何了？”
阴影中，一道扭曲模糊的黑影缓缓蠕动，发出嘶哑的声音：“本源受创……需……龙气温养……”
“龙气？”太子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化为冰冷的嘲弄，“死都死了，上哪去找龙气？”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不过……这盘棋，还没下完。林砚死了，但‘言可畏，众口铄金’这柄刀……才刚刚开刃！”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残忍：“传孤令，让‘画眉’动手吧。目标……李清浅。孤要这京城，再起风云！要那李崇德……也尝尝被‘众口’铄金的滋味！”
“是……”阴影中的黑影无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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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听雨轩。
烛火在纱罩中摇曳，映照着李清浅苍白如纸的脸。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衫，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支素银簪固定。曾经清亮如寒潭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她枯坐在窗前，面前铺着一张素白的宣纸，纸上却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早已干涸的泪痕。
琼林宴上的惊鸿一瞥，金銮殿上的绝望闭目，父亲那冷漠垂下的眼帘……还有林砚被拖出午门时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日夜切割着她的心。
“小姐……您多少吃点东西吧……”贴身丫鬟小荷捧着温了又温的清粥，声音带着哭腔，眼圈红肿，“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李清浅恍若未闻。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京城的风雨，似乎更急了。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腕上一只温润的羊脂白玉镯——那是林砚高中状元后，用所有积蓄为她买的定礼。
“他……不会的……”李清浅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这微弱的信念，是她支撑下去的唯一支柱。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一只仅有拇指大小、通体由薄如蝉翼的血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纸鹤，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棂的缝隙，轻盈地落在了李清浅面前那张空白的宣纸上！
纸鹤栩栩如生，翅膀上似乎还沾染着夜露的湿气，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李清浅和小荷同时一惊！
“什么东西？！”小荷吓得差点打翻粥碗。
李清浅的心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只诡异的血玉纸鹤。
就在指尖触及纸鹤的刹那！
嗡——！
纸鹤猛地爆开！化作一片氤氲的血色光雾！光雾之中，几行娟秀飘逸、却充满了刻骨恨意与怨毒的字迹，如同用鲜血书写，清晰地浮现在素白的宣纸之上！
“负心薄幸林状元，金榜题名忘旧缘。
琼林宴上许白首，扬州巷里污红颜！
可怜痴心李千金，犹抱婚书待君还。
不知郎君斩首日，可曾忆起妾泪干？！”
轰——！！！
李清浅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眼前阵阵发黑！
这字迹……这字迹……竟和她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李清浅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慌乱！她猛地抓起那张宣纸，想要撕碎！
然而，晚了！
那血色光雾和字迹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宣纸之上！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瞬间穿透纸张，化作无数道细不可察的血色流光，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沉沉的夜色，朝着宰相府的四面八方、朝着整个京城——急速扩散而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荷惊恐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清浅。
李清浅死死攥着那张如同诅咒般的宣纸，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看着上面那和自己如出一辙、却充满了怨毒与控诉的字迹，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这不是简单的污蔑！这是……诛心之局！是要用她自己的“声音”，将她钉死在“痴心错付、因爱生恨”的耻辱柱上！是要借她李清浅之“口”，将林砚的“奸污”罪名彻底坐实！更要……将她李清浅的清白名声，彻底碾碎！
“言可畏……众口铄金……”李清浅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终于明白了太子真正的杀招！林砚死了，但这把名为“众口”的刀，才刚刚出鞘！而第一个被这把刀凌迟的……就是她！
噗！
急怒攻心之下，李清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落在宣纸上那怨毒的血色诗行旁，触目惊心！她身体一软，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昏倒在惊慌失措的小荷怀中。
窗外，夜雨更疾。宰相府高高的围墙，挡不住那无声扩散、如同瘟疫般的血色流言。
而在这凄风苦雨、暗流汹涌的京都之夜。
无人知晓。
在京城百里之外，那冰冷刺骨、深不见底的寒潭最深处。
龙骸盘踞的幽暗洞窟前。
林砚缓缓抬起了那只被洪荒龙气淬炼过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洞窟深处那柄斜插在淤泥中的、布满暗红锈迹的残破断剑。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渴望，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心头轰然爆发！
那断剑之上，残破的“断江”符文，在潭水的幽暗光影中，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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