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台的云霭被霞光染成鎏金色,神界庆功宴的玉盏碰击声穿透九霄。
林绾卿立在高台中央,白衣如雪,腰间寒光剑的剑穗在风里轻颤——那是她作为神界执法者的标记。
台下跪伏着妖界残余的降将,魔界的青鸾魔将立在左侧,与她并肩的墨临渊玄衣猎猎,发间魔纹流转着暗红幽光。
"今日除白泽,三界同贺。"玄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林绾卿的师弟捧着酒盏,目光却落在她腰间那枚褪色的玉佩上——那是百年前墨临渊亲手系上的,说是"共守三界"的信物。
林绾卿垂眸时,余光瞥见玄霄袖中露出半角密函,指尖微顿。
"师姐,"玄霄突然凑近,密函已塞入她掌心,"方才巡卫在魔宫暗室截获的。"
寒玉般的指节骤然收紧。
林绾卿展开密函的瞬间,耳中嗡鸣。
泛黄的绢帛上,墨字力透纸背:"白泽,待妖界大军压境,本君当开魔宫后门将神界布防图奉上。"末尾的墨氏印鉴红得刺目,与她昨日还握在手中的魔尊印泥如出一辙。
"不可能。"她低喃,喉间发涩。
三百年前妖界叛乱,是墨临渊率魔兵挡在最前;半月前围剿白泽老巢,他为替她挡下妖帝的致命一击,心口至今还留着焦黑的伤痕。
可这密函的笔迹,连她都辨不出真假——那是墨临渊独有的,起笔时微顿的习惯。
"林执法?"右侧传来低沉的询问。
墨临渊转头看她,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溢出,"可是累了?"
林绾卿猛地抬头。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眉骨高峻如刃,眼尾却总带着点温软,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见他时,在无妄海救起浑身是伤的魔尊时的模样。
可此刻,密函在掌心灼得发烫,她想起三天前白泽被镇压时,那妖帝突然癫狂的笑声:"林绾卿,你以为你护着的,真是你的盟友?"
"今日,本执法有要事宣布。"林绾卿突然拔剑。
寒光剑出鞘的嗡鸣震得玉盏碎裂,满座皆惊。
她转身时,衣摆扫过墨临渊的手背,那温度比剑刃还冷。
"魔尊墨临渊,私通妖界,泄露神界布防图。"她的声音像淬了冰,"证据在此。"
全场死寂。
青鸾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却被玄霄的剑气按在原地。
墨临渊的瞳孔骤缩,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林绾卿的剑已抵住他心口。
"你可知,我等这一天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三百年前你说'魔界与神界共进退',两百年前你说'待白泽伏诛,我便与你游遍四海',昨日你还说..."
"绾卿。"墨临渊伸手去碰她持剑的手,却被剑气割破指尖,"那是伪造的,白泽的妖术能......"
"够了!"林绾卿反手挥出无妄碑咒。
金色符文从剑尖迸发,在半空凝成巨大的石碑,"我是神界执法者,只信证据。"
墨临渊突然笑了。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抬手抚过她发间的银簪——那是他用魔界最深处的寒铁铸的,"绾卿,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信我。"
咒术落下的瞬间,天地失色。
林绾卿看着他的身影被石碑吞噬,耳中嗡嗡作响。
她听见青鸾的哭嚎:"主上!"看见玄霄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见白泽的席位不知何时空了,只剩半杯未饮的酒,泛着妖界特有的幽绿。
深夜,剑阁。
林绾卿坐在案前,手中的玉佩被攥得发烫。
那是墨临渊用她掉落的剑穗编的,此刻穗子上还沾着他被封印时溅的血,暗红的,像要渗进她骨缝里。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鸾跪在门外,铠甲上还沾着天镜台的碎玉:"林执法,我家主上的魂灯未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过要等你信他的那一天。"
林绾卿指尖一颤。
她想起密函里的字迹,突然记起墨临渊从前总说:"我的字,只有你能模仿。"
风卷着几片残叶扑进窗来。
林绾卿望着案头未燃尽的密函,突然抓起火折子——绢帛边缘的焦痕里,隐约露出半枚青鸾纹印。
那是白泽的私印,她曾在妖界典籍里见过。
"玄霄!"她冲出门去,却见天际有黑影一闪而过。
白泽的笑声混在风里,虚无又清晰:"林绾卿,你以为你斩断的是情丝?
不,你不过是替我埋下了最锋利的刀。"
林绾卿站在台阶上,望着被月光照亮的无妄碑方向。
碑身泛着冷光,像一道横亘在她心口的疤。
她摸向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现穗子不知何时散了,红线缠上她的指尖,勒得生疼。
"师姐。"玄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泽逃了。"
林绾卿没有回头。
她望着远处的魔宫方向,那里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墨临渊看她时,眼底永远不熄的星火。
"追。"她握紧寒光剑,剑鸣声里,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裂开一道缝——或许从今日起,她再不是那个只信证据的执法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