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中檀香烧到第三柱时,林绾卿终于撑不住跌坐在蒲团上。
冷汗浸透了月白法衣,后背贴在冰凉的石壁上,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经脉里灵力翻涌的轰鸣声。
方才玄霄送来的镇魂丹在喉间化不开,苦得她舌尖发颤——自镇压墨临渊后,这已是第七次灵力暴走。
"师姐?"玄霄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可要属下请清微长老来?"
林绾卿扶着心口摇头,却忘了玄霄看不见。
她望着案头那柄寒光剑,剑鞘上的云纹泛着幽蓝,像极了墨临渊眼尾那抹魔纹。
昨夜血月当空时,剑鸣里混着的那声"绾卿",此刻还在识海里嗡嗡作响。
"不必。"她强撑着坐直,指尖按在丹田,试图引动灵气归位。
可刚触到气海,一道刺目的金纹突然从皮肤下窜出——是腕间那道咒印!
林绾卿瞳孔骤缩。
那纹路与无妄碑上的封印如出一辙,此刻正顺着她的血管往丹田钻,所过之处的经脉像被火燎过般刺痛。
更骇人的是,她的灵力竟顺着这纹路朝外泄去,在静室中央凝成一道半透明的符文。
"轮回咒..."她咬牙认出那纹路,喉间泛起腥甜。
白泽的密函里曾提过此术,借因果怨念为引,将宿主神魂困在轮回中不得超脱。
可她何时中了这咒?
记忆突然翻涌——镇压墨临渊那日,天地色变的瞬间,有缕极淡的魔气钻进她识海。
当时她以为是余波,如今想来,那魔气里藏的分明是白泽的妖丹残念!
"好个白泽..."林绾卿攥紧法衣,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原来从她与墨临渊联手镇压妖帝那日起,就落入了局中。
白泽用墨临渊的"背叛"挑起她的执念,又用执念做引种下轮回咒,难怪这些年她总觉得心有裂痕。
静室外突然传来惊雷。
林绾卿抬头,见顶梁的琉璃灯剧烈摇晃,灯光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是天劫!
她猛地站起,却踉跄着撞翻案几。
寒光剑"当啷"落地,剑鸣里竟混着墨临渊的声音:"绾卿,若有来世..."
"闭嘴!"她喝出声,可声音里带着哭腔。
灵力彻底失控了,金红两色的光在她周身炸开,那道轮回咒却越发明亮,像要将她的神魂扯碎。
林绾卿跌坐在碎玉般的灵力光华中,望着墙上那幅画像。
那是百年前她与墨临渊在不周山斩妖后的留影,两人并肩而立,她执剑,他握刀,身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墨临渊..."她伸手触碰画像上的刀纹,指尖却穿过虚影,"若有来世..."
话音未落,轮回咒突然暴涨。
林绾卿眼前一黑,听见自己神魂碎裂的声音,像春冰初融时的裂响,又像极北之地玄冰崩塌的轰鸣。
最后一刻,她看见画像里的墨临渊动了动唇角,仿佛在说什么,可她终究没听清。
...
南疆小城的春总是来得早。
秦氏绣坊的木窗棂上还挂着冰棱,巷子里已飘起糖画的甜香。
"桑桑小心!"秦夫人掀开门帘,正看见穿红棉袄的小女娃蹲在青石板路上,怀里抱着只灰扑扑的狐狸。
"娘,它腿受伤了。"小桑桑仰起脸,鼻尖冻得通红,"我给它敷了金疮药,它都没咬我。"
秦夫人叹气,蹲下来摸了摸狐狸的耳朵。
那狐狸本缩成一团,见她靠近,却突然抬眼——瞳孔是竖的,泛着幽绿。
她心头一跳,正要说话,狐狸却软下身子,尾巴轻轻扫过桑桑的手背。
"罢了,抱进屋吧。"她摸摸桑桑的发顶,"但不许让它上床,你这小身板受不住寒气。"
桑桑眼睛弯成月牙,抱着狐狸往灶房跑。
灶膛里的火映得她脸红红,狐狸却垂着脑袋,爪子悄悄碰了碰她颈间的长命锁——那是块普通的银锁,此刻却泛起极淡的金光。
深夜,桑桑睡得正香。
她床头的陶瓮里,狐狸突然翻身坐起,周身雾气缭绕,化作个穿青衫的女子。
她望着床上蜷缩成团子的小女娃,抬手抚过她额角的朱砂痣——和林绾卿眉心的守心印,位置分毫不差。
"姑娘..."她轻声呢喃,从袖中取出枚玉佩。
玉质温润,中央缠着缕红线,正是林绾卿前世贴身之物。
她将玉佩轻轻放在桑桑枕边,指尖掠过玉佩时,红线突然活了般缠上桑桑的手腕,在皮肤下隐出极小的咒印。
"主上..."女子转身走向窗口,望着东方鱼肚白的天色,"您看,她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魔界边陲的无妄碑突然震颤。
青鸾正跪在碑前,玄冥令在掌心发烫。
她猛地抬头,望着南天,眼中泛起泪光:"主上...难道真的..."
风卷着魔气从北境涌来,吹得碑上的封印金纹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狼嚎,却掩不住碑底传来的细微声响——像是谁在极深的地底,低低唤了声"绾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