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痕与体温
季昀滚烫的泪水混着油彩,在郁舟的黑色衬衫上洇开一片粘腻的深色。那个强硬的拥抱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让郁舟僵硬的躯壳寸寸裂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先是茫然悬空,继而颤抖着、试探性地覆上季昀的后背——掌心下是单薄脊骨的嶙峋弧度,以及真丝衣料湿冷的滑腻。钴蓝与镉红在他们紧贴的胸膛间碾压交融,颜料浓烈的气味混杂着泪水咸涩的气息,织成一张窒息而滚烫的网。
“脏了。”季昀闷哑的指控像细针扎进郁舟的耳膜,“你的衬衫……被我弄脏了。”
郁舟的指尖猛地蜷缩,扣紧季昀的腰。他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怀中人颤抖的体温和那句带着哭腔的“控诉”,彻底碾碎了他精心构筑的掌控壁垒。他忽然低下头,鼻尖埋进季昀沾染油彩的发顶,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混乱污浊的气息刻进肺腑:“……是我先弄脏的你。”
无声的清洗
郁舟将季昀打横抱起走向浴室时,季昀没有挣扎。他被轻轻放进注满温水的浴缸,墨绿真丝衬衣吸饱水分后紧贴皮肤,透出底下被油彩斑驳覆盖的脆弱身躯。郁舟沉默地跪在浴缸边沿,用沾湿的软布一点点擦拭季昀锁骨上蜿蜒的钴蓝痕迹。画笔留下的冰凉触感早已消散,此刻唯有棉布粗糙的摩擦激起细微战栗。
当布面滑至心口那片被揉烂的镉红污渍时,季昀忽然按住郁舟的手腕:“这里……别擦了。”他别过脸,耳尖烧得通红,“反正……已经洗不掉了。”
郁舟动作顿住。他凝视那片如同烙印的赤红,眸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沙哑的妥协:“好。”他放下布,转而用掌心覆住那片灼热,任由残余的颜料在温水中晕染扩散,像一颗在胸腔里缓慢融化的朱砂痣。
暗夜与坦诚
浴室的雾气氤氲了镜面,也模糊了两人间的界线。郁舟为季昀裹上干燥浴袍时,指尖无意擦过他腰侧敏感的肌肤,季昀触电般瑟缩了一下。这细微的躲避却让郁舟骤然收紧手臂,将他死死按在怀里:“怕我吗?”声音紧绷如即将断裂的弦。
季昀沉默片刻,在郁舟濒临失控的注视中,忽然仰起脸吻上他的喉结——一个生涩却坚决的触碰。“怕。”他喘息着坦白,唇瓣擦过郁舟绷紧的下颌,“怕你刚才的眼神……像要把我撕碎,又像要杀死你自己。”
郁舟瞳孔骤缩。季昀的直白如同利刃剖开他竭力隐藏的阴暗——那个被占有欲与自我厌恶撕扯的深渊。他猛地托起季昀的后颈,狠狠咬上他的唇瓣,吻却最终落在对方湿润的眼睫上,化作一句支离破碎的低喃:“我失控了……因为我差点毁了你最干净的部分。”
画布上的救赎
次日清晨,季昀在松节油清冽的气味中醒来。画室中央,那块曾被他的手掌按出褶皱的空白画布上,赫然呈现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
画中人穿着敞开的墨绿真丝衬衣,锁骨染着幽蓝,心口盛开一团混沌而浓烈的赤红。然而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噙着泪水,羞耻惊惶,却在破碎的水光深处燃着一簇不灭的火焰。郁舟正站在画架前,用钛白颜料一点点描摹那簇火苗。
“你把自己变成了囚徒,”季昀赤脚走近,指尖抚过画布上斑驳的油彩,“却把我画成了……烧穿牢笼的火。”
郁舟放下画笔,转身将他拥入怀中,沾满颜料的手扣住他的后脑:“不。是你抓住了坠落的我,用一身污秽当了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