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照进来，将MH投行的标志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全员通知：关于数析科技收购案后续整合安排..."
邮件正文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两周前那场峰会结束后，公司高层突然开始密集会议，当时她就隐约感到不安。没想到，竟是MH投行要收购他们。
"南南，你还好吗？"同事小林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两杯咖啡，"全公司都在讨论这事。"
沈南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更没想到会是MH。"
"听说收购价很慷慨，股东们都很满意。"小林压低声音，"但技术团队要重组，有些人可能...你知道的。"
沈南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二十七层的视野很好，能俯瞰半个金融区。数析科技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三年间她从分析师做到总监，带领团队开发的两款金融预测模型在业内小有名气。而现在，一切都要改变了。
"对了，"小林突然想起什么，"整合负责人是MH的那位马嘉祺，就是你在峰会上当众质疑的那位。"
咖啡杯在沈南手中微微一颤。马嘉祺。那个在演讲后警告她"方式比正确更重要"的男人，现在将成为决定她职业命运的人。
"据说是他力主这次收购的。"小林继续道，"技术团队会保留核心成员，但必须接受MH的工作方式。他们那边——"
办公室门被推开，CEO张总大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沈南，十分钟后大会议室，MH的人到了。"他顿了顿，"马总点名要见你。"
沈南的胃部一阵紧缩。她放下咖啡，迅速整理桌面文件。"知道是什么事吗？"
张总摇摇头："只说是关于技术整合的。穿正式点，"他扫了眼沈南的休闲西装，"MH那边很讲究这些。"
十分钟后，沈南站在大会议室门外，深吸一口气。透过玻璃墙，她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的深色西装。背对着门的高挑身影格外醒目——马嘉祺正在听下属汇报，偶尔点头，剪裁完美的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线条。
沈南敲门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马嘉祺转过身，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公事公办地伸出手："沈总监，又见面了。"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握力坚定，一触即放。"马总。"沈南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坐吧。"马嘉祺示意她坐在会议桌右侧的空位，"我们正在讨论技术团队的整合计划。"
沈南坐下，发现对面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主管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那女人胸牌上写着"林妍·投资分析部总监"。
马嘉祺回到主位，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根据收购协议，数析的核心技术团队将并入MH的金融科技部门。沈总监，你的数据分析组有五人，我们只需要保留三人。"
沈南握紧了笔："根据什么标准筛选？"
"MH的标准。"马嘉祺的语气不容置疑，"工作效率、专业能力、团队契合度。我给你一周时间评估你的团队，提交保留人选和建议裁员名单。"
沈南的指甲陷入掌心："我了解了。不过我想知道，被裁员的员工会得到什么补偿？"
对面林妍轻笑一声："收购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了，按劳动法基准。MH不是慈善机构。"
马嘉祺看了林妍一眼，后者立刻收敛了笑容。"我们会提供高于市场水平的补偿，"他对沈南说，"以及推荐信。但决策必须在一周内完成。"
会议继续进行，马嘉祺条理清晰地部署各部门整合计划。沈南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做笔记，但思绪不断飘散。她的小组里每个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现在却要亲手裁掉两个？
"最后一点，"马嘉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所有保留员工需要接受MH的入职培训，包括工作流程、合规要求和——"
"着装规范？"沈南忍不住脱口而出，瞥了眼自己与MH众人格格不入的休闲西装。
会议室瞬间安静。林妍挑起精心修饰的眉毛，几个MH主管交换了眼色。马嘉祺的表情纹丝不动，但沈南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MH代表着客户对我们的专业信任，沈总监。"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明天开始，我希望看到你符合公司形象。"
会议结束后，沈南快步走向电梯，急需呼吸新鲜空气。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沈总监，等一下。"
沈南转身，林妍优雅地走过来，香水味先于人到达。"马总让我带你去新办公室看看，"她微笑着说，眼神却毫无温度，"技术部被安排在19层，和核心业务部门分开。"
电梯下行时，林妍状似随意地问："听说你在金融峰会上和马总有过'交流'？"
"只是专业讨论。"沈南简短回答。
"马总很欣赏有才华的人，"林妍看着电梯数字跳动，"但他更看重忠诚和服从。毕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南一眼，"被收购方的员工往往需要更长时间证明自己不只是...附属品。"
沈南没有接话。电梯停在19层，林妍领她走过一条长廊，两侧是整齐划一的办公室隔间，比数析原来的办公空间拥挤许多。
"这是你的位置。"林妍指向一个靠窗的隔间，"马总特别交代的，说是欣赏你的专业能力。"她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不像赞美。
沈南放下包，环顾四周。桌上已经放好了MH的标准办公设备，还有厚厚一叠员工手册和合规文件。
"明天上午九点，马总要听技术整合的初步方案。"林妍临走前说，"别迟到，他讨厌等人。"
沈南独自站在新办公室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却照不进她此刻阴郁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沈南已经等在会议室。她按照MH的"着装规范"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桌上摆着她熬夜完成的整合方案和人员评估。
马嘉祺准时在九点整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位部门主管。今天的他穿着炭灰色三件套，领带是暗蓝色的，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开始吧。"他坐下，直接看向沈南。
沈南打开投影，开始汇报她的团队分析和技术整合计划。讲到人员筛选时，她停顿了一下："关于裁员名单，我有个替代方案。"
马嘉祺抬眼："说。"
"与其裁掉两人，不如将团队整体保留，但调整为弹性工作制。我们的预测模型需要持续优化，五人的工作量其实——"
"不行。"马嘉祺打断她，"MH的薪酬结构不允许这种安排。按原计划执行。"
沈南握紧遥控器："那至少让我留下李明和王璐。李明在算法上有独特见解，王璐的编程效率是其他人的两倍。"
一位主管插话："但王璐刚休完产假，未来可能还会影响工作。"
"她上周刚完成了一个关键模块的优化，"沈南立刻反驳，"效率丝毫没有下降。"
会议室陷入沉默。马嘉祺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南："你很保护你的团队。"
"我了解每个人的价值。"沈南直视他的眼睛。
马嘉祺突然转向其他主管："你们先出去，我和沈总监单独谈谈。"
当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时，马嘉祺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在MH，决策一旦做出，就不容质疑。"他背对着沈南说，"这是我们的工作方式。"
沈南站起来："但好的决策应该建立在充分讨论基础上，不是吗？"
马嘉祺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沈南读不懂的情绪："你昨天质疑着装要求，今天又挑战裁员决策。这种态度在MH行不通。"
"我只是提出专业意见。"沈南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如果你只想要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那为什么要保留我的职位？"
马嘉祺走近她，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因为我欣赏有想法的人，"他低声说，"但不代表我会容忍无休止的挑战。"
他们四目相对，沈南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瞳孔周围的深褐色圆环。某种电流般的紧张感在空气中蔓延。
最终，马嘉祺退后一步："王璐可以留下，但李明必须走。这是底线。"
沈南知道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谢谢。"
"别急着谢我。"马嘉祺回到会议桌前，"下周一开始，你将直接参与亚太区的数据分析项目。MH的工作节奏比数析快得多，希望你能跟上。"
他按下通话键让其他人回来，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MH董事总经理形象。但在众人重新入座时，沈南捕捉到他投向自己的一个难以解读的眼神——像是欣赏，又像是警告，或者两者皆有。
会议结束后，沈南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是一件MH标准的女士西装外套，正是她的尺寸，深蓝色与她今天的着装相配。附着一张便签：
"欢迎加入MH。着装是专业态度的第一体现。——M"
沈南拿起外套，布料触感高级。她不确定这是马嘉祺的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提醒，但有一点很清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收购风波中，她与马嘉祺的关系远比简单的上下级复杂得多。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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