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比榕城的日头还要毒辣，我攥着那几张已经被手心汗浸透的转学手续，站在榕城中学门口有点发懵。红色的校门气派得吓人，进进出出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吵吵嚷嚷，把我这个刚从二线小城来的"新面孔"衬得像个局外人
"别紧张别紧张，"我对着空气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自然点的表情，"就待一年，和谁都保持安全距离，高中毕业就解脱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我妈发来的消息："到学校了吗？王老师在教务处等你，记得嘴甜点儿"
我叹了口气，回了个"到了"，把手机塞回兜里。要是我爸这工作不调动，我现在应该在原来的学校和那帮死党插科打诨，而不是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重点中学门口，感觉自己像只误入孔雀园的灰鸽子
教学楼走廊长得能跑八百米，王老师——就是那个要带我班的中年女老师——说话带点本地口音，热情得让我有点招架不住。"林墨啊，我们榕城中学虽然管得严，但风气特别好，你适应两天就习惯了。高二（3）班是我们年级的重点班，学习氛围好得很..."
我嗯嗯啊啊地点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走廊里那些对着我指指点点的学生。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目光黏在我身上就没挪开过，其中一个还拿胳膊肘碰了碰同伴，两人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似的
得，第一天就成动物园观赏动物了。我默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心里那点想低调做人的希望正在飞速坍塌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王老师停下脚步，敲了敲面前的教室门
"哐当"一声，里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又开始冒汗
"同学们安静一下，"王老师推门进去，我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跟在她身后，"我们班今天来了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像聚光灯似的打在我身上。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特有的味道，窗外的蝉鸣这会儿听着格外刺耳。我的脸肯定红透了，因为耳朵已经烫得能煎鸡蛋
"大...大家好，"我声音发紧，手里的书包带子差点被我拽断，"我叫林墨，从今天起转到...转到这个班，请多指教"
说完我飞快地鞠了一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就在我以为要尴尬到窒息的时候，不知道谁带头鼓了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林墨同学以前在春城中学，成绩很优秀啊，"王老师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家要多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林墨，你就坐...嗯，顾言蹊旁边那个空位吧"
我顺着王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教室中间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确实空着，旁边坐着个男生。那人微微低着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的侧脸线条，鼻梁高挺，睫毛长得不像话
等等，这个背影怎么有点眼熟？我脑子里还没转过弯，脚下已经先一步动了。走得太急，肩膀"咚"一声撞到了讲台边缘，讲台上那个半旧的铁皮粉笔盒应声晃动了一下
"哗啦啦——"
十几支彩色粉笔争先恐后地滚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全班哄堂大笑，我感觉耳朵尖都要烧起来了，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粉笔
"没事吧？"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带着点笑意的眼睛。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弯腰帮我捡散落在地上的粉笔。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看得我有点晃神
这人长得也太犯规了吧？我心里嘀咕着，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那几个女生的议论——"欸，你看到顾言蹊今天穿的白衬衫没？帅炸了！""校草就是校草，随便站那儿都跟拍偶像剧似的..."
顾言蹊？原来传闻中的校草就是我新同桌？老天爷这是嫌我不够引人注目吗？
"谢谢。"我红着脸接过他递过来的粉笔，一股脑塞进粉笔盒，抱着就往座位跑，差点又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我恨不得把脸埋进桌子底下。放好书包坐下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目光还粘在我背上，烧得慌
"新同学挺可爱啊。"同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声音里带着笑
我身体一僵，没敢看他，低低"嗯"了一声，假装认真研究桌面上的刻痕。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意外地不难闻
上课铃救了我的命。数学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推了推眼镜，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函数。我拿出崭新的笔记本，假装听得很认真，实际上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接下来一年要和校草当同桌""刚才丢死人了""我会不会被全班孤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钢笔在指间转了两圈，差点掉地上。我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林墨，就当旁边坐着个长得好看点的学习委员，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喂"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我吓得手一抖，钢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同桌凑了过来，手肘撑在我的桌子上，脸离得有点近。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带起的温热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又烫又痒
"新同学，"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叫林墨是吧？昨晚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我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开学第一天就遇到抄作业的？还是校草抄作业？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方式吗？
见我没反应，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稍微提高了点："数学作业，有吗？"
这下可好，全班同学的目光"唰"一下全聚集到我们这边，连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都停下了讲课，推了推眼镜看着我们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感觉血液都往头上冲。"我...我还没适应新教材，没做呢。"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他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哦？是吗？"他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新同学看起来挺老实的，不像会撒谎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我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几秒，我感觉那地方像被火烧一样。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谁要借你抄作业啊！我们很熟吗？还有那是什么眼神啊喂！我的耳朵有那么好看吗一直盯着！完了完了，第一天就和校草扯上关系，以后还怎么低调生活！
我心里已经上演了一场大型电视连续剧，表面上却怂得像只鹌鹑，连头都不敢抬
"顾言蹊同学，"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点无奈，"上课认真听讲！"
顾言蹊耸耸肩，对着讲台做了个"遵命"的口型，然后迅速转过头。就在我以为这场风波终于过去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在课桌底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像触电似的，我猛地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一整个上午，我如坐针毡。顾言蹊就像装了个雷达，时不时用余光瞥我，要么用笔戳戳我的胳膊问"这题选什么"，要么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小声问"你以前哪个学校的""春城好玩吗"
我尽量假装没听见，但耳根却始终保持着红烧虾的颜色。更要命的是，我发现班上的同学们似乎对我们格外关注，总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打转
"叮铃铃——"午休铃声终于响了，我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全身都快虚脱了。抓起早上出门前妈妈准备的便当盒，我几乎是弹射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安静地解决午餐
刚走到教室后门，一个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新同桌，跑什么？"
我脚步一顿，认命地转过头，顾言蹊正端着餐盘朝我走来，脸上挂着那种欠揍的笑容。"介意一起用餐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介意"，他已经自顾自地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是认识多年的老友。食堂里熙熙攘攘， metal餐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妈做的红烧肉超赞，"他笑眯眯地用自己的筷子夹走了我便当里最大块的鸡肉，放进嘴里咀嚼着，"嗯，味道不错，比食堂阿姨做的强多了"
我愣住了，看着自己便当盒里那块明显空缺的位置，大脑有些短路。"喂！那是我的午餐！"
顾言蹊眨眨眼，一脸无辜："同桌就是要互相分享嘛，你看，"他把自己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青菜推到我面前，"你也可以吃我的"
我看着那盘绿油油的青菜，又看了看他已经伸向我便当里卤蛋的筷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可是我没说要分享啊..."声音越来越小，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气势
"现在不就说了吗？"他挑挑眉，理所当然地把卤蛋也吞进了肚子里，"对了，你家住哪？放学我送你回家吧，顺便熟悉一下新环境"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送我回家？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我摆摆手，心里警铃大作。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不麻烦，"他擦擦嘴，笑容灿烂得晃眼，"就当是...报答你分我午餐的人情了"
我看着自己被席卷一空的便当盒，欲哭无泪。谁要跟你人情啊！那明明是你抢我的！
下午的课我基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这位热情过度的校草同桌打消送我回家的念头。装病？说亲戚来接？还是直接跑路？
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书包，拔腿就往教室外冲。没想到刚跑到门口，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带着点粗糙的茧子。顾言蹊的手很有力，我挣扎了两下竟然没挣开
"想跑？"他低笑着，呼吸吹在我耳边，"说好了我送你回家"
"谁跟你说好了..."我小声嘟囔，试图把手抽回来，脸颊却不争气地又开始发烫
周围几个收拾书包的同学见状围了上来，开始起哄
"哇哦~言蹊要亲自送新同学回家啊？"一个寸头男生吹了声口哨，眼神在我们俩之间来回打转
"是不是对我们林墨小帅哥有意思啊？"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看你今天盯着新同桌的时间比看黑板还多"
"新CP诞生了！我先磕为敬！"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
我听到这些调侃，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你们别胡说八道..."声音小得可怜，自己都听不清
顾言蹊倒是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着看向我，眼里的玩味更浓了："听到没？大家都支持我送你回家。走吧，新同桌"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手上的力气却不容拒绝，拉着我的手腕就往教室外走。我被迫跟着他的脚步，感觉自己像是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走廊里人来人往，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还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我把头埋得更低了，感觉自己成了全校的焦点
"那个...你能不能松开我？"我小声抗议，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好多人看着..."
顾言蹊低头看了我一眼，非但没松手，反而握紧了些。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过来，烫得我心尖发颤。"松什么？怕被人误会？"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压低，带着点戏谑，"误会什么？误会我是你男朋友？"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烟花炸开。男朋友？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才认识一天！"
他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走廊的瓷砖上，挨得很近。他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像蕴藏着无数星辰
"认识一天就不能送同学回家了？"他挑眉，语气听起来有点无辜，但眼神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还是说...林墨同学你心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才没有！"我立刻反驳，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周围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放慢了脚步，好奇地看着我们这边。我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被人看穿了
顾言蹊突然往前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更加清晰了，混着他身上好闻的阳光气息，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有什么不方便的？"他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我的唇上，声音低沉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还是说...你害怕跟我单独相处？"
他靠得太近了，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慌乱的倒影。他的嘴唇很薄，唇色偏红，看起来...有点好亲？
我猛地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林墨你清醒一点！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你们才认识一天！
"我...我才没有害怕！"我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结果因为紧张，声音都在发颤
顾言蹊看着我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既然不害怕，那就走吧。"他没再给我反驳的机会，拉着我的手腕继续往外走
这一次，我没再挣扎。不知道是因为放弃了抵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任由他拉着穿过人群，走出教学楼，走向校门口
手腕上的温度越来越清晰，他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一下我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有电流窜过，让我心跳加速
路上不断有人和顾言蹊打招呼，他都笑着回应，却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那些打招呼的人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腕，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有些人甚至还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想"周围人肯定都误会了"，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想"他的手心真的挺暖和的..."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顾言蹊终于松开了手。突然失去了那份温热的触感，我心里竟然莫名地有点失落
"说吧，家住哪？"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歪着头看我，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勾勒得像幅画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好看的眉眼，一时竟然忘了回答
"怎么了？"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被我帅呆了？"
"谁...谁被你帅呆了！"我猛地回神，脸颊又开始发烫，"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晨光小区
顾言蹊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眼睛一亮："这么巧？我家也在那附近。走吧，我送你"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我们不顺路"，但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那么排斥这个提议了
也许...只是因为顺路吧。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忽略那一点点莫名的期待感
"那...走吧。"我轻轻说了一句，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紧紧依偎着。我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顾言蹊，他正低头看着地面，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晚饭的香味。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今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遇到了个奇怪又霸道的校草同桌，虽然第一天就成了全班焦点，虽然被强行"分享"了午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下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顾言蹊突然转过头看我，吓得我赶紧把头转回来，假装看风景。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红了
这转学第一天，好像就已经偏离了我想"低调度日"的轨道。看着身旁这个笑容灿烂的男生，我隐隐有种预感，接下来的高二，恐怕不会那么平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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