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开学

九月的阳光被梧桐叶筛成碎金，顾沉背着书包踩过巷口斑驳的光影时，帆布鞋突然被人从身后猛地踩住。他踉跄着往前冲了半步，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转身就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弯腰系鞋带，黑色校裤膝盖处沾着半块泥印。​

“道歉。” 顾辞盯着那人垂落的发梢，指节捏得发白。巷子里飘着烤红薯的甜香，他今早特意为开学换上的新鞋，此刻鞋后跟赫然留着道灰扑扑的鞋印。​

男生抬头的瞬间，梧桐叶恰好落在他睫毛上。他伸手去拂，手腕内侧的银色手链叮当作响：“抱歉，急着去教室。” 声音清冽得像冰镇过的汽水，尾音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顾辞还没来得及发作，那人已经越过他往前跑。风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掠过鼻尖，巷口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 —— 七点五十分。顾辞骂了句脏话，也跟着狂奔起来，书包在后背颠得生疼。​

穿过梧桐巷就是学校后门，顾辞气喘吁吁地冲过警戒线，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倚着砖墙，修长手指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红薯，校服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他嘴角沾着点糖渍，在晨光里亮晶晶的，看见顾辞狼狈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

“高一（7）班？” 他扬了扬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红薯香气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我叫叶离枝，以后是同桌。”​

顾辞盯着他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的素描本，又低头看自己鞋子上的泥印，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教导主任的训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时，叶离枝突然抓住他手腕往前拽，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教室。晨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课桌上投下两道纠缠的影子。​

当班主任宣布座位时，顾辞才发现叶离枝早就把他的书包放在靠窗第二排。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有片叶子慢悠悠飘进教室，不偏不倚落在叶离枝摊开的素描本上。顾辞瞥见本子里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画面模糊得只能看清两个牵着手的小孩，其中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衫，和他小时候的衣服一模一样。​

“同学，借橡皮用用？” 叶离枝侧过身时，手链又轻轻晃了一下。顾辞从铅笔盒里摸出橡皮丢过去，余光却看见他在素描本角落飞快画了个小人，歪歪扭扭戴着顶棒球帽，和自己今早出门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放学铃声响起时，顾辞故意磨磨蹭蹭收拾书包。叶离枝已经站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攥着早上没吃完的烤红薯：“一起走？梧桐巷新开了家糖水铺。”​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辞跟在叶离枝身后，看着他时不时踢飞脚边的石子。巷口的烤红薯摊腾起袅袅白烟，叶离枝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细碎的光斑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银河。​

“其实早上不是故意踩你鞋的。” 他眨了眨眼，“但我等这一刻，等了整整七年。”​

梧桐叶簌簌飘落，在地上铺成金色的毯子。顾辞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离枝已经伸手勾住他书包带往前拽，少年人的声音混着晚风，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度：“走啦，再晚糖水就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