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她所能做的，只是用煮沸后晾凉的清水一遍遍擦洗伤口，洗掉那些污血和泥土。每一次擦拭，昏迷中的修士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破碎压抑的呜咽，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他惨白的额头。莲芷的手也在抖，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只专注于手下的动作。她翻出压箱底的干净棉布——本是留着给自己做件新衣的——撕成条，紧紧包扎住他胸口那道最致命的伤。那断臂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用两块木板勉强固定，再用布条缠紧。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后背的衣衫湿透紧贴着皮肤。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目光落在角落那袋刚送来的火性药渣上。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她挣扎着起身，抓了一把那尚有余温、气味浓烈辛辣的药渣，用布包好，试探着敷在伤口边缘那些逸散黑气的地方。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灼烧声响起，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莲芷的心猛地一沉，以为自己莽撞之下又添了新伤。然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丝丝缕缕缠绕伤口的黑气，在接触到那灼热药渣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扭曲、退缩了一下！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且药渣本身的霸道火性似乎也对伤口有刺激，但那黑气的退缩是实实在在的！

莲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有用！这霸道的火毒残渣，竟能克制那邪异的黑气！她立刻有了决断，顾不得那药渣本身对伤口的灼伤风险，小心翼翼地调整药渣的用量和敷贴的位置，重点压制那些黑气最浓郁的地方。她不敢奢望能根除，只求能延缓这邪气的蔓延，为这人争取一线生机。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莲芷守在杂物间的小凳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次伤口，更换被黑血浸透的布条，补充药渣。她拿出珍藏的最后一点粗盐，化在水里，一点点撬开那人紧咬的牙关，用勺子艰难地喂进去几口。喂食时，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她看清了这张脸。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即使昏迷中痛苦扭曲着，也掩不住一股属于仙门弟子的清朗锐气。只是此刻，这锐气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第三天傍晚，莲芷正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时，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猛地抬起，铁钳般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呃……”莲芷痛呼出声。

那修士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起初是涣散的，充满了血丝和惊惶的兽性，死死盯着莲芷，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弥漫在这狭小的杂物间里，压得莲芷喘不过气，动弹不得。那是属于修士的威压，哪怕他重伤濒死！

“谁？！”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

“我……我是这茶馆的……”莲芷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声音发颤，“你……你晕倒在我后院……我……我把你拖进来的……”

修士眼中的狂暴和警惕并未散去，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扫视着这简陋破败的杂物间，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包扎的布条，最后落在胸口敷着的、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药渣包上。他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眉头紧锁，眼神里翻腾着混乱的片段——魔修狰狞的脸、淬毒的刀刃、剧烈的爆炸、坠落……最后是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带着汗味和泥土气息的身影拖拽着他……

抓住莲芷手腕的力道，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松开了。那迫人的威压如同退潮般消散。他眼中的血色和兽性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复杂的审视。

“……凡女？”他嘶哑地问，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和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