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青石板时,苏媚的指尖在袖口绞出褶皱。
她站在桃林边缘,望着湖边站着的人影,喉咙像堵住了。
刚才在偏殿,她亲眼看见林渊接过柳诗诗递来的桂花糕——那糕硬得硌牙,他却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诗诗红着眼问“甜不甜”,他只回了一个字:“甜。”
“如果他连甜都尝不出来……”苏媚摸了摸腰间的同心佩,那是林渊上个月送她的定情信物,现在贴着胸口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沉水香混着夜露的味道冲进鼻子里,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她怕听见答案,又怕永远等不到。
林渊听到身后动静的时候,后颈还残留着她眼泪的温度。
那种感觉比以前清晰得多,像一根细针扎破了他心里的一层壳。
他没回头,盯着水面摇晃的月亮,开口问:“要走?”
苏媚的脚步停在三步之外。
她看着他被月光照长的影子,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内衬上的并蒂莲图案——这是她特意为今晚换的衣裳,原想着如果他还爱她,就扑进他怀里撒个娇;如果不爱了……
“林渊。”她咬着嘴唇,声音有点抖,“如果你已经……已经不爱我了,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话音还没说完就被风吹散了,像片揉皱的花瓣。
她转身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快。
绣鞋踩过落花,手腕却被猛地拉住——是林渊的手,指节冰凉,却抓得很紧。
“你说错了。”他的声音有些哑,“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敢爱。”
苏媚愣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擦过自己的手腕,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的呼吸轻轻扫过她耳边,比平时更近:“我怕一旦动情,就会再次失去你们。”
月光落在他的眉骨,在眼窝下投出阴影。
苏媚这才看清他眼底泛着血丝——原来他也很久没睡好。
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血月之夜,林渊为了救她被毒箭射中肩膀,疼得一身冷汗,嘴里却说着没事;想起半个月前她发烧,他守了一夜给她熬药,手背上全是烫伤。
“你总说要护我们周全。”她转过身,眼泪砸在他手背,“可你知不知道,我们也想护着你?”
林渊的手指微微颤抖。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裂开了,像是春天冰面融化的第一道缝。
他看着苏媚哭花了的脸——她一向很在意妆容,现在却顾不上擦掉晕开的胭脂——忽然想到系统提示里关于“情意共鸣”的说明:要用真心去碰真心。
原来不是技能失效,是他把心关得太死了。
“哐当”一声巨响,雕花木门被人撞开,惊飞了树上的鸟。
李明月提着剑冲进来,发簪歪在一边,披风上还沾着夜露。
她一眼看到苏媚和林渊交握的手,剑尖“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她一把揪住林渊的衣领,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扯起来,“不敢拥有感情?你以为你是谁?”
林渊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抬头却愣住了。
李明月的眼眶红得像充了血,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她是跑过来的,连轿子都没坐。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她挡在他面前时,剑穗上的银铃也是这样急促地响,原来那时候她不是不怕,是怕得更狠。
“要么彻底放弃我们,”李明月的声音在抖,“要么就给我振作起来!”
林渊看着她发抖的手,伸手盖住她的手背。
那只手本该是握剑的,此刻却冷得像块玉。
他说:“我想振作。”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上。
李明月偏过头,头发扫过他鼻子:“谁、谁哭了……”
夜风吹着桃花飘进窗来。
林渊闭上眼,任由“情意共鸣”在脑海里翻腾。
苏媚为他涂药的香气,李明月挥剑的声音,柳诗诗躲在厨房抽泣的呜咽,一股脑涌进心里。
他终于尝到了桂花糕的甜,甜得发苦;终于听清了银铃的响,响得心疼;终于触到了苏媚的眼泪,烫得他只想把她抱紧。
体内的劫火突然窜了起来。
这次不是痛,而是一股滚烫的暖流,顺着身体四处游走。
他想起系统说过“桃花劫火”需要情感引发,现在才明白——不是控制情感,而是接受它。
“咳……”苏媚轻轻推他,“渊哥哥,你抱得太紧了。”
林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同时搂住了两个人。
李明月脸红得厉害,却没有推开,只是低声嘟囔:“成何体统……”
窗外传来乌鸦叫声。
林渊抬头看向屋檐一角,那里有片被风吹落的瓦片,露出半道黑影。
他嘴角微微扬起——叶无尘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那人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观察,今天大概是看他恢复了情绪,想来探虚实。
“明天卯时三刻,去城南破庙。”他轻声对苏媚说,“让阿福在梁上撒点引魂粉。”
苏媚眨眨眼,在他手心画了个“好”字。
李明月虽然没听见,也点了点头——她信他。
晨雾爬上桃林时,林渊一个人坐在湖边。
劫火在体内流转的感觉像揣着一团暖阳,他看着水面倒影,第一次看清自己眼里的光。
“我的女人,”他对着涟漪笑了笑,“一个都不能少。”
远处传来晨钟声。
林渊刚要起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身边的石头,识海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前尘镜灵已醒,宿命之局,当以心破之……”
声音渐渐消失时,他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已经身处一片陌生的秘境中,四周雾气缭绕,唯有一块石壁上刻着八个大字:
“情动则劫生,心死则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