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翻涌的黑雾突然凝成实质,银线缠上林渊手腕的刹那,他听见白芷倒抽冷气的声音。
天旋地转间,众人被卷进一片虚无,再睁眼时已身处悬浮于星幕中的玉殿——四壁流转着细碎的星砂光粒,中央高台上,一团猩红情丝正缓缓凝结成王座模样,椅背雕刻着纠缠的命纹,座面还沾着未褪尽的幽蓝血痕。
"欢迎来到真正的终点,林渊。"
声音像丝绸擦过骨茬,情丝织主从王座阴影里走出。
她裹着半透明的血纱,发间缠着活物般蠕动的情丝,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由执念凝成的花。
林渊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正是之前在破庙废墟里见过的那串,当时他从饿鬼口中救下的小乞儿,颈间便系着同款残片。
"坐上来,你将拥有掌控六界命格的权柄。"她指尖勾住一缕情丝,轻轻一拽。
林渊突然觉得后颈发紧,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正往命门里钻,"从此不必再为情所困,不必再看这些蝼蚁的眼泪。"
李明月最先反应过来。
她挣扎着要往前冲,却被一道情丝缠住脚踝,整个人踉跄着撞在透明的结界上:"渊哥哥!
别信她的鬼话——"话音未落,又一道锁链缠上她手腕,将她扯回原位。
她眼尾泛红,指尖死死抠住结界,指节泛白。
楚灵儿的反应更激烈。
她本来还攥着林渊衣角,此刻被情丝勒得手腕发红,却梗着脖子骂:"什么破终点,本姑娘的终点在山下糖葫芦摊!"话没说完,锁链突然收紧,她疼得倒吸一口气,却偏要梗着脖子瞪情丝织主,发间的桃花簪子都歪到耳后。
苏媚倒是没挣扎。
她倚在结界上,丹蔻慢悠悠敲着锁链,眼尾勾起一抹笑:"小郎君要是坐了那位置,是不是连我这样的红尘俗物都瞧不上了?"话虽轻佻,林渊却看见她攥着裙角的手在发抖——那是他第一次在她腰间点穴时,她藏在帷帐后也是这样抖着指尖解腰带。
柳诗诗更惨。
她怀里的药囊被锁链勾走,止血散撒了一地,整个人像被网住的小鹿,手足无措地扑腾:"我、我可以给大家治伤......别、别困住我们好不好?"她鼻尖沁着细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没掉下来——上次她在悬崖边摔断腿,也是这样咬着嘴唇说"不疼"。
最安静的是白芷。
她垂着眼站在阴影里,幽蓝眼尾的纹路淡了些,却更显苍白。
林渊看见她指尖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红花。
那是十年前他坠崖时,她在崖底跪了三天三夜,掌心也是这样渗着血,把他的断剑磨得发亮。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们?"林渊突然开口。
他站在众人中央,命核在丹田处烧得发烫,双色光在皮肤下流转,"用我在乎的人当筹码?"
情丝织主笑了,血纱下的面容渐渐与记忆重叠——是了,那夜在往生客栈,她化作卖茶老妇递来的那碗茶,茶里便泡着这种腥甜的执念味。"你以为你能反抗天命?
从你穿越到这具身体开始,从你捡起那把断剑开始,所有相遇都是命格真灵写好的剧本。"
她指尖轻点,林渊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视野里浮现出无数画面:初遇楚灵儿那天,她蹲在桃树下数花瓣的模样;苏媚第一次掀他床帘时,发间的夜合香;李明月躲在御花园假山里,红着眼眶说"我才没有担心你";柳诗诗把他的药碗藏在衣柜里,说"吃太多苦药会变笨";还有白芷,在往生河畔握着他的手说"这一世,我来渡你"。
"看清楚了吗?"情丝织主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是你在选择她们,其实是命格真灵在替你编织因果。"
林渊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被楚灵儿用辣椒粉泡脚时,她蹲在旁边笑得打跌;想起苏媚在他受伤时,咬着牙给他敷药,偏要骂"小郎君这般没用";想起李明月偷偷塞给他的桂花糕,油纸包上还沾着她的胭脂印;想起柳诗诗把他的剑穗拆了重编,说是"这样剑气就不会乱跑";想起白芷在他心脉受损时,用自己的命元渡他,却只说"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再看你死一次"。
"所以呢?"他突然笑了。
命核里的双色光突然爆燃,烫得他额角渗汗,"就算是剧本又怎样?
我偏要在这剧本里,写我自己的结局。"
话音未落,四周的情丝锁链突然剧烈震颤。
林渊能清晰感知到五女的情绪——李明月的焦急,楚灵儿的不甘,苏媚的担忧,柳诗诗的害怕,还有白芷的......心疼。
那些情绪顺着命核里的光流涌进来,与他的意识缠绕成一股热流。
"你疯了!"白芷突然抬头。
她眼尾的幽蓝彻底褪尽,露出底下泛红的眼仁,"六魂共命阵终阶共鸣会耗尽你的命元!"
"那也比当个提线木偶强。"林渊咧嘴一笑。
他能感觉到命元正像流水般流逝,可五女身上的锁链却在一寸寸崩裂。
李明月的指尖最先从结界里伸出来,楚灵儿咬着牙挣断手腕上的锁链,苏媚的丹蔻划开缠在腰上的情丝,柳诗诗捡回药囊时,药瓶上还沾着她的眼泪。
就在这时,虚空里传来一声轰鸣。
一座裂痕遍布的青铜巨像从星幕里砸下来,撞得玉殿摇晃。
它胸口嵌着半截锁链,眼中喷着幽绿的火,怒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凡人竟敢亵渎命主之位!"
楚灵儿揉着被震疼的耳朵,小声嘟囔:"这位大爷是走错片场了吧?"
林渊没笑。
他借着青铜巨像与情丝织主对峙的空档,悄悄握住苏媚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苏媚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眼尾一挑,丹蔻在他掌心画了个火字。
"你觉得,咱们能不能把这座牢笼烧成灰?"林渊压低声音。
苏媚轻笑,发间的夜合香混着血纱的腥甜:"我喜欢这个主意。"
情丝织主突然转头。她血纱下的面容扭曲起来:"你想干什么?"
林渊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燃烧着两团异火——一团赤金,是李明月的皇室龙火;一团幽蓝,是白芷的幽冥业火;还有桃花粉、胭脂红、药草青,五团火焰在他眼中交织成漩涡。
"当然是——掀桌子。"
话音刚落,命核里的光流突然逆冲。
林渊听见玉殿下方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撕开了口子。
他望着情丝织主骤变的脸色,突然想起楚灵儿说过的话:"要掀桌子,就得连桌腿都烧干净。"
而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在玉殿下方的虚空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他和五女用十年羁绊种下的火种,是比命格更炽热的,名为"选择"的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