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的烟尘还未散尽,李明月的指尖还停在半空——方才她本能地要去抓那道被火焰吞没的身影,此刻掌心还留着灼痛。
楚灵儿的机关匣"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盯着火中那道身影,连新做的报喜雷炸了半朵烟花都没察觉。
苏媚的红唇微张,本要出口的"渊郎"卡在喉间,眼尾的泪痣被火光映得发亮。
柳诗诗攥着的药囊渗出几缕药香,混着焦土味钻进鼻腔,她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说"我们相信你"时,渊哥哥眼里的光,和现在火里走出来的,是同一种亮。
白芷的手还握着林渊方才递来的红莲劫火,此刻那团火在她掌心渐渐熄灭,却有更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涌出来——她望着那道身影,喉间发紧,前世忘川边的风突然就吹进了这里,当时他蹲在河边捡她漏掉的忘川石,说"姑娘的名字真好听,像雪落白芷",此刻他发梢滴着火星,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阿渊?"最先开口的是柳诗诗,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试探,像怕惊碎了什么。
林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
烟尘里他的眉眼比平时更分明,发梢的火星落进眼里,亮得晃人。"是我。"他开口时,五个人同时松了口气——苏媚扶住旁边的残柱,楚灵儿弯腰捡起机关匣时差点撞到头,李明月的剑鞘"当"地磕在石阶上,白芷用袖口快速抹了下眼睛,柳诗诗的药囊"啪"地掉在脚边。
"命核......"林渊低头摸向心口,掌心隔着布料按上去,能清晰感觉到那里的跳动——不是从前那种机械的、被命运线牵引的震颤,而是鲜活的、带着温度的,和五个人的心跳重叠的节奏。
李明月的剑意在他命核外筑的墙还留着冷冽的剑气,楚灵儿机关丝编的网带着木漆香,苏媚的红尘气裹成的茧软得像云,柳诗诗的药香化的盾还沾着点甘草甜,白芷的幽冥火......在命核最深处烧出一片暖,像前世她在忘川边给他煮的那碗热汤。
"你......你怎么能......"命运裁判长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破音的惊恐。
这个一直端坐在青玉案后的老者此刻踉跄着后退,玄色官服蹭上了墙灰,手中象征裁决的青铜尺"当啷"落地,"命格乃天道所定,你怎敢......"
林渊抬头看向他。
火光照得他眼尾发红,却笑得像从前在市井里和说书人抢话本时那样肆意:"我怎敢?"他摊开手,掌心浮起一段段泛着金光的文字——是他和白芷在忘川边捡石头的画面,是李明月给他补剑穗时红透的耳尖,是楚灵儿把辣椒粉塞进他泡脚桶后躲在柱子后面笑,是苏媚靠在他肩上学写现代字时蹭了满手墨,是柳诗诗把他熬的苦药偷偷换成蜜饯时慌慌张张的眼神。
"这是我和她们的故事。"林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光字,"从前被写成'命主林渊'的剧本,现在要改成'林渊'。"他看向裁判长,笑意褪了些,"命主?
不过是你们给棋子贴的标签。
从今天起,我的命格就叫'林渊'。"
"好。"
"妙啊!"
"早该这样。"
五声应和几乎同时响起。
李明月的声音最淡,却带着藏不住的轻快,嘴角的弧度比平时多了两分;苏媚歪头笑,指尖卷着发梢:"小郎君的名字,本就该比什么命主金贵。"楚灵儿跳上残墙,晃着腿喊:"渊师兄的命格要是叫'林渊',那我以后刻机关匣都要刻这个!"柳诗诗蹲下去捡药囊,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渊哥哥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命格。"白芷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将他发梢最后一点火星掐灭,掌心的温度透过发顶传下来,像在说"我信"。
命运裁判长的脸白得像纸,他颤抖着指向林渊身侧突然浮现的五道流光——那是五团半透明的符印,缠着金丝,坠着银线,每团都映着不同的颜色:白芷的幽蓝,李明月的月白,楚灵儿的绯红,苏媚的绛紫,柳诗诗的鹅黄。
它们绕着林渊缓缓旋转,像一串被串起来的星子。
"六魂共鸣......情契具象化?"裁判长声音发涩,"这不可能,情丝不过是天道的工具......"
"工具?"楚灵儿歪头看他,指尖戳了戳自己那团符印,符印立刻发出"叮"的轻响,"我觉得这像结婚戒指哎!
渊师兄,你看这个圈多圆,是不是该......"
"楚灵儿!"林渊耳尖瞬间通红,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却被苏媚截了胡——苏媚笑着挽住他胳膊,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灵儿说得对,这符印看着确实像定情信物。
小郎君,你说我们五个人的,该怎么排顺序呀?"
"苏姐姐别闹!"柳诗诗急得直摆手,药香裹着羞意散开来,"渊哥哥是要......"
"都闭嘴。"李明月突然出声,她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剑鞘上的"渊"字蹭过林渊手背,"他在凝聚屏障。"
林渊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五团符印的光正在交织,原本分散的流光逐渐凝成半透明的护罩,将他和五女拢在中间。
他能感觉到符印里流转的情绪:白芷的坚定,李明月的信任,楚灵儿的雀跃,苏媚的温柔,柳诗诗的依赖。
这些情绪像活物般钻进他的命核,让"情丝真核"跳动得更有力。
"不好!"情丝织主的尖叫突然刺穿空气。
这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银衣女子此刻眼眶通红,指尖的情丝傀儡碎片在她身周疯狂旋转,"我操控了三千年情丝,怎么能败在你个穿越者手里!"她猛地一挥手,无数根泛着黑气的情丝如毒蛇般窜来,直取林渊心口。
林渊没动。
他望着那些情丝逼近,掌心的符印突然发出刺目强光——五道流光如利箭射出,将黑气情丝缠成乱麻。
情丝织主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想收回情丝,却发现那些符印像有生命般越缠越紧,竟将她的本命情丝也拽了进去。
"给我......改写剧本。"林渊轻声说。
情丝织主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符印吞噬,银衣褪成素白,眉眼间的狠戾化作空白,最后"砰"地一声,变成一张飘落在地的纸页——上面干干净净,只留着未写完的半行字:"命主林渊与情丝织主......"
命运裁判长的青铜尺突然泛起血光。
他红着眼举起尺子,尺身上"天命"二字渗出黑气:"终极审判!
我以天道之名......"
"住口。"林渊转身看向他,眼里的光让裁判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说天道?
可天道连你是谁都没写清楚。"他指尖轻点,一道金光没入裁判长眉心——那老者突然僵住,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我......我是......是被写出来的......"他的身形开始虚化,声音越来越弱,"原来......我也只是......"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
玉殿里只剩下五女的呼吸声,和残墙上那半片烧焦的桃花瓣。
林渊弯腰捡起那片花瓣,转身时突然被什么硌了下脚。
他低头,看见脚边躺着一本泛黄的书卷,封皮上写着"命轨录"。
他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刺痛眼睛:"主角林渊,本卷完。"
"本卷完?"楚灵儿凑过来看,气呼呼地跺脚,"谁写的?
我去把他机关匣拆了!"
苏媚笑着摸她脑袋:"傻灵儿,这是旧天命的剧本。"她看向林渊,眼尾微挑,"小郎君要怎么写新的?"
林渊没说话。
他指尖拂过"本卷完"的字迹,那些墨突然像被风吹散的云,渐渐淡去。
他从怀里摸出支笔——是柳诗诗上次送他的,笔杆上还刻着"渊"字。
他低头在空白处写下第二行:"这不是结局,是我故事的开始。"
风突然大了些。
书卷自动翻页,新的空白页在风里哗啦作响。
林渊抬头看向天际——那里的情丝锁链还在延伸,链上的人间烟火闪着暖光。
他能感觉到心口的情丝真核在发烫,比任何时候都稳定,像有什么在深处蠢蠢欲动,等待着完全苏醒。
"渊哥哥?"柳诗诗扯了扯他衣袖,"在想什么呀?"
林渊低头,看见五双眼睛都望着他。
李明月的剑鞘还抵在他心口,楚灵儿的机关匣在她手里转着圈,苏媚的发梢扫过他手背,白芷的指尖轻轻勾住他小指,柳诗诗的药香裹着甜。
他笑了。
"在想......"他说,"下次写命轨的时候,要把我们一起烧天罚的事,写得比烟花还热闹。"
残阳落进玉殿废墟。
五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那本摊开的书卷上。
风又翻了一页,空白页上,隐约有金墨在游走,等着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