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已在归处的竹榻上坐了半日。
竹榻旁晾着柳诗诗被晨露打湿的糖葫芦,糖壳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草签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小坑。
他望着自己掌心——那里原本淡粉的情契印记,此刻正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随着呼吸明灭。
"这就是情丝真核?"他低声自语。
方才试着运转灵力时,竟清晰感知到五缕若有若无的丝线,一头系着他心口,另一头分别缠着院外的五处身影:东边晾衣杆下,李明月正用剑穗挑着苏媚的帕子;南墙根,楚灵儿蹲在地上鼓捣机关匣,发梢沾着草屑;西厢房窗沿,白芷抱着药篓整理药材,指尖在《百草经》上轻轻摩挲;而柳诗诗最是好找,她捧着新烤的糖葫芦站在厨房门口,甜香混着炊烟直往他鼻端钻。
"原来......"林渊喉结动了动。
前世作为舔狗时,他总在揣测姑娘们的心思;如今倒好,她们的情绪像春溪里的游鱼,在他感知里晃得明明白白——李明月晾帕子时耳尖泛红,是在害羞方才被苏媚调笑"公主也会帮人晾衣裳";楚灵儿机关匣卡壳时抿着嘴憋笑,分明是故意装出苦恼逗他注意;白芷翻书的指尖微顿,定是又在为昨日他替她揉肩时说的"药香比胭脂好闻"而心跳加速。
可当他的思绪飘到更深处——想起系统刚绑定那日,他蹲在雨里给苏媚送伞却被情敌推搡,想起李明月躲在宫墙后塞给他的蜜饯,想起楚灵儿为他修补被撕碎的书时沾了墨的指尖——那五缕情丝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想起了她?"
白芷的声音像根细针,突然扎破了满院的温柔。
林渊抬头,见她不知何时站在竹榻前,药篓重重搁在石桌上,《百草经》被压出道折痕。
她平日总像山雾般淡的眉此刻拧成结,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潮:"那个在你前世记忆里,总让你红着眼眶等在雨里的姑娘。"
"谁?"林渊懵了。
前世他确实当过舔狗,但记忆里只有眼前这五人——直到他顺着白芷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掌心的情丝真核正泛着幽蓝,那抹不属于五女的情绪,正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是系统。"他突然反应过来。
前世被系统绑定的日子里,那道机械音总在他受挫时响起"舔狗进度+10%",那些屈辱、不甘、自我怀疑,竟也被他无意识揉进了情丝真核里!
可不等他解释,柳诗诗的抽噎声先响了。
她站在厨房门口,糖葫芦掉在地上,糖壳碎成星星点点的白:"渊哥哥心里......还有别人吗?"她的睫毛上挂着泪,像沾了晨露的蝶翼,"我、我昨天还说要给你烤一百串糖葫芦......"
苏媚倚着院门口的老槐树,帕子在指间绞成乱麻。
她平日勾人的眼尾此刻耷拉着,声音里裹着冰碴:"当了命主就是不一样,连感情都能批发。"可林渊分明感知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正攥得发白,指节泛着青。
楚灵儿原本蹲在地上捣鼓机关匣,这时候突然"咔嗒"一声,齿轮崩出好远。
她望着满地零件,喉结动了动,想说"渊师兄你看我新做的小机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抱着膝盖缩在墙根,发顶的绒球蔫蔫地垂着,像朵被霜打了的小野花。
最让林渊心尖发颤的是李明月。
她站在晾衣杆前,苏媚的帕子从剑穗上滑下来,落在她脚边。
公主殿下平日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手指死死攥着剑柄,指节泛白:"你......"她声音发颤,"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们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渊猛地站起来,竹榻被撞得歪向一边。
他想抓李明月的手,却见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想给柳诗诗擦眼泪,可她偏过头去;想解释给白芷听,她却转身往药庐走,裙角扫过石桌,《百草经》"啪"地摔在地上。
院外突然传来挑担的吆喝声。
林渊抬头,见个戴斗笠的商旅正往这边走,竹筐里堆着山货,可那斗笠压得极低,根本看不清脸。
他刚要开口询问,那商旅却突然拐进了东边的竹林,只留下句含混的"借过"。
"渊哥哥......"柳诗诗抽抽搭搭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不是!"林渊急得额头冒汗。
他试着用新得的力量安抚众人情绪,可情丝真核却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他越想传递温柔,五女的情绪反而越乱:白芷在药庐里摔了药罐,李明月的剑穗被她自己扯断,楚灵儿的机关匣零件滚得满院都是,苏媚躲进厢房用被子蒙住头,柳诗诗蹲在地上捡糖葫芦,眼泪滴在糖渣上。
"有人在搞鬼!"楚灵儿突然跳起来。
她不知何时修好了机关匣,小铜雀从匣里扑棱棱飞出,绕着院子转了三圈,最后停在东边竹林口。"铜雀闻到了不属于这里的气!"她拽着林渊往竹林跑,发顶的绒球终于有了点生气,"像是......像是用命格石伪造的你的气息!"
林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竹林深处的岩石下,嵌着块暗青色的石头,表面浮着细碎的光纹。
而在更远处的山头上,影影绰绰站着好些人,有拿符咒的道士,有提剑的修士,还有举着锄头的山民,正顺着那光纹的方向往归处涌来。
"诛杀情魔!
还我清明!"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的喧嚣像潮水般漫过来。
林渊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知到,那些人身上缠着的情绪全是假的——愤怒是伪装的,恐惧是伪造的,连"情魔"的传言都是被人刻意种下的。
可他越想分辨,情丝真核越不受控,竟把那些虚假情绪也吸了过来,搅得他心口发闷。
"灵儿,带诗诗先躲进地窖。"他扯下外袍罩在柳诗诗头上,又把李明月的断剑穗塞进她手里,"明月,你护着苏媚;白芷......"他转头看向药庐,却见她抱着药篓站在门口,眼底的暗潮退了些,正把一包镇定散往他手里塞。
"我不走。"白芷说,声音还是冷的,可指尖悄悄勾住了他的袖角。
林渊喉咙发紧。
他望着五张或倔强或担忧或委屈的脸,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命主殿,那团黑雾说的"没有命格约束......"。
原来真正的麻烦从来不在天道,而在人心——他能掌控情丝,却掌控不了误解;能感知情绪,却解不开猜疑。
当第一波修士冲进院门时,林渊的情丝真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他望着五女各自退到他身侧,李明月的剑出鞘,苏媚的帕子缠上指尖,楚灵儿的机关匣发出战斗的嗡鸣,白芷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芒,柳诗诗把最后一串糖葫芦塞进他手里——甜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原来成为命主......"他望着掌心翻涌的情丝,突然笑了,"不过是个开始。"
而在竹林深处,戴斗笠的商旅摘下斗笠,露出萧若雪的影魅使特有的银纹耳坠。
她望着归处方向腾起的烟尘,指尖轻抚过腰间的命格共鸣石,低声笑了:"让误解更深些吧......让爱更乱些吧......"
山风卷起她的衣摆,将她的低语送进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