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的轮廓在黎明前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可当林渊一行人真正抵达城下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凯旋的号角,而是冰冷的铁门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叛徒林渊,勾结妖女,意图不轨,休想进城!”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守城将领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钢针,扎向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苏媚的火爆脾气瞬间被点燃,她一催坐骑上前,杏眼圆睁,怒斥道:“放你娘的屁!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谁是叛徒?林将军为国征战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胎里喝奶呢!”
守城将领脸色一白,但随即又恢复了倨傲,仿佛背后有天大的靠山。
他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而是朝旁边一摆手。
只见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圣旨,在两名禁军的护卫下,迈着碎步走到城墙垛口前。
他捏着尖细的嗓子,将那圣旨缓缓展开,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借由某种扩音阵法传遍了整个城门内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渊勾结妖女苏媚,蛊惑公主李明月,私通外敌,罪证确凿,不容赦免!即刻起,削其官职,列为叛逆,皇城之内,人人得而诛之!钦此!”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天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媚气得浑身发抖,柳诗诗的脸色也瞬间煞白。
唯有林渊,依旧静静地坐在马上,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语气,抑扬顿挫,情感饱满,不像我那便宜岳父皇帝写的……倒像是命格真灵在幕后练过播音主持。”
他脑海中,双封蝶影的虚影微微闪烁,传来警告:“小心,这不是一道普通的圣旨。他们利用了城中数十万军民对皇权的敬畏,形成了一种名为‘集体执念’的力量场,正在强行伪造‘林渊是叛徒’这个事实。一旦这个事实被足够多的人接受,它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扭曲真实,成为天道认可的‘真相’。”
“原来如此。”林渊心中了然。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栽赃陷害,而是从规则层面上的抹杀。
他不再理会城墙上的叫嚣,拨转马头,对众人低声道:“走,我们从暗道进宫。有些事,得当面问清楚。”
皇宫深处,冷宫。
这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潮湿的青苔爬满了墙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李明月被软禁于此,她身着素衣,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倔强。
她的面前,赫然站着一个“林渊”的幻影。
那幻影无论是身形、样貌还是神态,都与真正的林渊别无二致。
他正用一种温柔而痛心的语气,低声劝说着。
“明月,听我说。只要你认下与我私通外敌的罪名,父皇就会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从轻发落。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相信我。”
李明月死死咬着嘴唇,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你不是他。林渊他……他绝不会让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我就是他啊。”幻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宠溺,“我是为了保护你。有时候,暂时的妥协是为了最终的胜利,这个道理,我不是教过你吗?”
就在此时,真正的林渊一行人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冷宫的庭院。
透过破败的窗棂,林渊看到了这一幕,心头猛地一震。
那幻影的声音、语气、甚至连劝说时微微皱眉的习惯,都模仿得天衣无缝。
这是命格真灵在用他的形象,对他最亲近的人进行最恶毒的攻心之计!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阴影中。
一根几乎微不可见的血色情丝从他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地探入那幻影的体内。
情丝反馈回来的信息,让林渊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
在那惟妙惟肖的表象之下,是一股无比熟悉却又令人作呕的黑气波动。
“果然是你,老朋友。”林渊心中冷笑。
他没有选择直接拆穿,那太便宜对方了。
他要让这个赝品在最得意的时候,摔得粉身碎骨。
他给了柳诗诗一个眼色。
柳诗诗心领神会,她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副天真无邪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蹦蹦跳跳地推开门,直接跑向那个幻影。
“渊哥哥!我可找到你啦!”她扑过去,却在离幻影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渊哥哥,你上次跟我说,我爹比我老这件事,是不是骗我的呀?”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荒诞不经。
幻影的完美表情出现了一丝凝滞。
它那被复刻出来的“林渊”的智慧,开始疯狂检索所有关于柳诗诗的记忆,却完全找不到对应的情报。
什么爹?
什么比她老?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什么爹?”幻影下意识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茫然。
就是这一丝茫然,彻底暴露了它。
柳诗诗立刻向后一跳,指着它,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你看!你看!他根本就不是渊哥哥!渊哥哥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他知道我说的爹是隔壁王铁匠家那条老黄狗!”
幻影瞬间慌乱了。
它试图弥补,但逻辑的链条已经断裂。
它无法理解这种天马行空的、毫无逻辑的、只属于特定人群之间的小秘密。
而就在它慌乱的这一刻,林渊发动了情丝的另一种能力——重构。
这不是攻击,而是共鸣。
以柳诗诗和李明月心中对林渊最真实的记忆为蓝本,以林渊自身的情丝为媒介,将那些深藏于灵魂深处的羁绊,具现化!
嗡——
无数光幕如同蝴蝶般从林渊身上飞出,环绕在冷宫四周。
光幕中,一幕幕画面流转。
有在边境并肩作战,林渊为苏媚挡下致命一击的瞬间;有在市集上,林渊无奈地给贪吃的柳诗诗买下第十串糖葫芦的场景;有在御花园,他笨拙地为李明月摘下那朵带刺玫瑰,自己却被扎得满手是血的窘迫……
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无法复制的细节和情感。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模仿得这么像!我的逻辑推演完美无缺!”幻影看着四周的光幕,发出了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它的身形开始剧烈波动,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林渊缓步上前,那根血色的情丝已经悄然缠上了幻影的脖颈,却并未收紧,只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宣示着主权。
他凑到幻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以为复制我的声音,模仿我的行为,就能骗过她们吗?你忘了——真正的感情,藏在那些毫无逻辑的细节里。那是你永远无法计算,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那崩溃的赝品,转头望向李明月,目光温柔而坚定:“你,信我吗?”
李明月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眼前这个真实的、带着风霜气息的林渊,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信。就算全世界都说你叛国,我也知道,你只会舔我们,不会舔敌人。”
这句朴实甚至有些粗俗的话,却蕴含着最极致的信任。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幻影再也无法维持形态,伴随着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轰然炸裂成漫天黑气!
黑气之中,命格真灵那高高在上的残响在整个冷宫回荡:“林渊!你赢不了天命!你身边的人,都将因你而死!”
幻影消散,残响退去。
李明月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信,塞进林渊手中。
“这是父皇昏迷前,拼死让我交给你的。”
林渊打开密信,目光一扫,瞳孔骤然收缩。
那竟是一份幽冥教潜伏在朝中高层的名单!
而排在名单最顶端的那个名字,赫然是当朝宰相——赵无咎!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林渊握紧了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刺破了层层迷雾。
他们伪造圣旨,将他打为叛徒,又用幻影诱骗李明月认罪……原来,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怀疑李明月的背叛。
而是要借他的手,拿到这份名单,再以“公主勾结叛逆”的罪名,让他亲手把递出名单的李明月,送上断头台!
好一招诛心之计。
就在此时,远处宫墙的阴影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见事已败露,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他宽大的袖口中,一缕未散尽的黑气若隐若现。
然而,那身影刚退了两步,便猛然一僵。
林渊并未回头,只是那根缠绕在他指尖的血色情丝,正对着那个方向,微微颤动。
他用冰冷刺骨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整个皇宫的黑暗宣战。
“这次,轮到我来设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