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极彻底,云无涯沿着青羽雀划过的金芒轨迹走了半日,靴底的蕨叶早被碾作碎绿,鼻尖却仍萦绕着晨露未干的清苦。
他摸了摸腰间发烫的青铜铃铛,吴九的话还在耳边——"那地方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
而胸口的血煞玉简也在发烫,像是某种呼应,又像是警告。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时,风里突然泛起几缕焦糊的硫磺味。
云无涯脚步一顿,抬眼便见两座狰狞的石峰对峙如门,石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修士布下的困灵阵。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碎石下埋着半枚刻着雷纹的符篆——果然是阵法的引。
"系统,分析。"他低喝一声,识海立刻泛起蓝光。
前两日吴九给的残图在脑海里浮起,与系统扫描到的阵纹重叠,缺口处突然亮起星点金光。"检测到残缺聚灵阵,需以木属性灵元激活东南角隐纹。"系统提示音刚落,云无涯已从怀中摸出片青羽雀落下的尾羽——这雀儿总在他需要时掉毛,倒像是系统之外的另一重助力。
尾羽触到石峰的刹那,幽蓝光幕突然翻涌如沸。
云无涯借势侧身,顺着阵纹破绽挤了进去,后背擦过光幕时传来细密的刺痛,像被千万根银针扎着。
他咬着牙闷哼,待再睁眼,入目已是片被灯火照得透亮的山谷。
谷中搭着七顶黑毡帐,中央石案旁立着道挺拔身影——是厉擎天。
云无涯喉间发苦,那曾与他共饮灵酒、同战妖兽的挚友,此刻正垂着头,指尖摩挲着石案上的血玉匣,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翳,倒像是换了个人。
"玄德真师叔已掌控宗门内务。"厉擎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锥般刺进云无涯耳中,"只需再拖住掌教三日,云家余党...便彻底清干净了。"
云无涯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日在演武场,玄德真以"考核失误"为由,当众废了三长老的灵脉——原来不是失误,是立威。
他又想起父亲云震霄昨夜咳得染红的帕子,原来所谓"闭关清修",不过是被人困在藏经阁里。
"这是血煞殿赐下的蚀魂蛊。"黑衣人掀开斗篷,露出半张爬满紫斑的脸,"放入掌教灵茶,半月后神志混乱...到时候,少宗主的位置..."他顿了顿,笑出满嘴黑牙,"自然是你的。"
血玉匣打开的瞬间,云无涯识海炸响系统警报。
他看见匣中浮着团暗红雾气,雾气里裹着细如发丝的虫影,正顺着厉擎天的指尖往石案缝隙钻。"检测到蚀魂蛊能量波动,是否记录样本?"系统提示音急促得像催命。
云无涯咬着后槽牙确认,眼前立刻弹出份泛着红光的解毒方案,末尾用金线标着"改良版,毒性增强"。
他突然想起幼时在藏书阁翻到的《百蛊录》——原版蚀魂蛊需以活人血祭百日,而眼前这团雾气...分明用了十几种阴毒灵草催熟。
玄德真果然没打算留活口,连厉擎天都是棋子。
"够了。"厉擎天猛地合上血玉匣,"明日我便回宗。"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晃了晃,云无涯瞳孔骤缩——那是当年他送的生辰礼,用天山寒玉雕的并蒂莲。
原来连信物都成了掩饰。
风突然转了方向。
云无涯闻到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他下意识低头,便见石案下爬出只半人高的毒蝎,甲壳泛着幽绿的光,尾刺上挂着的毒液正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警戒妖兽?"他念头刚起,毒蝎突然仰头,复眼里映出树顶的阴影。
尾刺骤然绷直,寒芒破空而来!
云无涯本能地翻滚,后背撞断根树枝,却还是慢了半拍——蝎刺擦着他左臂划过,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
"有埋伏!"黑衣人的尖叫撕破夜雾。
七顶毡帐同时掀开,二十几道身影如狼似虎扑来。
云无涯咬着牙扯下衣襟裹住伤口,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三级警报,是否启用瞬影闪?
冷却剩余三刻。"
"启用!"他低吼。
下一刻,周身灵气突然凝作漩涡,再睁眼时已站在谷口的石峰后。
身后传来厉擎天的怒吼:"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无涯捂着流血的左臂狂奔,山风灌进领口,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但更疼的是心口——原来那些同饮灵酒的夜,那些共战妖兽的日,都是假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铃铛,吴九的话突然清晰:"若见到刻着九瓣莲纹的石门,千万莫要进去。"而此刻,他怀里的血煞玉简烫得几乎要烧穿衣物,像是在说:进去,或者死。
不知跑了多久,月光突然被云翳遮住。
前方山路上亮起几点灯火,隐约能听见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无涯脚步一顿,借着微光看清路牌上的刻字:霜月镇。
身后传来追喊声,越来越近。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低头钻进镇口的酒肆,门帘掀起时,飘出阵浓烈的烧刀子味。
柜台后老掌柜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缩成针尖——他看见云无涯腰间的青铜铃铛,和刀鞘上若隐若现的云纹。
"客官打尖?"老掌柜的声音突然发颤。
云无涯扯了扯染血的衣襟,露出个带血的笑:"打尖,再...讨碗酒。"
镇外的追喊声更近了。
老掌柜低头擦柜台,袖口闪过道银光——是枚刻着九瓣莲纹的银扣。